作为万俟祖,他情绪完全是外放的,小孩身上没有时间沉淀下来的沉稳,喜欢什么就是喜欢,讨厌什么也直说。
万俟祖的父母没得挑。
父母重视小孩的情绪,但具体事件具体分析。
他们不讲大道理,把自己认为重要的事,以和平家庭会议的形式摆出来商谈。
万俟祖可以发表自己意见,他们也会聆听这些意见,并作出相应的建议。
万俟祖的朋友也没得挑。
Marcus挨了揍也会挺直腰板来继续和他对喷,只要认为自己是对的,他能磨得人没脾气。
而且他从不把对事的情绪带到友谊上。
Marcus经常痛骂万俟祖是个自大狂,还很暴力,嘴巴又坏。等家里烤了小饼干,还是会用炫耀的表情抱来一盒子,说他在这份美味的食物里出了什么力。
诺拉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楚祖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倒是真的和Marcus一样,对藕节小胳膊小腿的诺拉束手束脚。
诺拉不喜欢亲哥的抱法,但不哭,只死命挣扎,把他哥贴过来的脸踢到一边,然后死命向隔壁哥哥伸出手。
楚祖看着对自己展露甜甜笑容的诺拉,想起了西德尼。
西德尼也是这样,很少对楚祖耍脾气,很乖,很听话,每次的笑容都带着讨好。
一开始有目的,后来那股讨好里就只剩下对感情的渴求。
楚祖当然能看出来,他只是很少理会。
那个时候的自己满心都是自己的目的,他又太多事要做,又有太多事没做,他有很多很多时间,但依旧缓不下脚步。
人生是机遇的游戏。
有些角色的起跑线就是其他角色触不到的终点,偏偏起跑线其实并不高——只是活着。
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身边有正常父母,有吵架的朋友,有生气时心里藏着的不甘心,有和解,有值得他温柔对待的小小生命。
正常人的生活不会一帆风顺,一件小事就能让他们面临当下难以解决的困厄,从而作出足以奠定人生的决定。
当个正常人难道很难吗?
对于楚祖而言,太难了。
难到他必须刻意忽略西德尼,将整个被钢琴声充斥的夏天抛到脑后,对学生声音颤抖的尊敬转身,淡忘掉虫母对阿祖尔五十亿年的等候。
难到他给自己编出两兄弟相互扶持的设定的同时,还要不断在心里重复亲笔写在日记本上的那句话。
——你并不介意自己是否孤独。
小黄鸡刚好在意识海里嘤嘤:“她!好!可!爱!”
楚祖为什么能不介意?
他自己心里清楚答案,因为他知道什么是孤独,所以也能辨别自己现在是否孤独。
小黄鸡平时很介意宿主对其他生物表达喜欢,尤其是它觉得存在竞争关系的生物。
但它也很喜欢诺拉。
太小的孩子什么也不懂,不带目的对外界表示好奇,对熟悉的人表示亲近。
诺拉很亲近楚祖,小黄鸡觉得自己和宿主同体,亲近楚祖也是在亲近它,一口一个漂亮妹妹,用同样稚声稚气的正太音嘤嘤个不停。
楚祖因此更安静了。
楚祖必须承认,《娱乐至死》确实是一次难忘的假期。
他在自己的真实和万俟祖的真实间游走,时不时抽离,在这难得的放松中,他感受到了自己一直追求的,正常人能触及的一切东西。
所以在回溯结束的时候,楚祖感到了更加明显的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