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直冲颅顶,将多铎潮红的脸颊激得惨白。
——难道……这一切,她早就预料到了!?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待多铎转动自己僵硬的脖子,重又将目光聚焦到赵明州的脸上时,却见女子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冲势直扑他而来!
多铎反应也是极快,掩在背后的短刀瞬时便劈了下来,直逼赵明州面门。可女子却轻巧一闪,绕过多铎端坐的太师椅,直奔后方的铁笼。
多铎的头上渗出了汗珠,不用回头看他也能猜到,赵明州的最后一个把柄即将被夺回她自己手中。果然,负责执刀的亲卫兵发出一声惨叫,赵明州已然杀入队伍之中。
在被多铎以百姓相威胁之时,赵明州心里早已做好了盘算。强弩之末的多铎不足为惧,即便她不动手,以他的病情只怕也熬不过这一日。她的目标本来就是那些镶白旗的刽子手,那些恶魔的帮凶。
在赵明州手持BC41在人群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时,身后赶上来的李攀诸人也与多铎混战至一处。待赵明州喘着粗气,用尚在滴落鲜血的匕首砍断铁笼的链条时,多铎也已然力竭,被李攀以一种格外屈辱的姿势按在地上。
“先救人。”赵明州冷冷瞥了一眼脸浸在雨水中的多铎,吩咐明州军将笼中的百姓护送至安全处,却听多铎发出咕噜咕噜的异响。
李攀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下手重了,把这个养尊处优的贝勒爷按死了,赶紧看向赵明州。赵明州微微抬手,示意李攀松了些许对多铎的钳制。
多铎猛地抬起脖子,方才的咕噜声化作癫狂的大笑,响彻天地。
赵明州不由得有些后悔,还是该让这家伙在水里吐泡泡才对……
经过刚刚的一番纠缠,多铎脸上的疮疤被粗糙的青石地面擦蹭,本就溃烂的皮肉翻卷过来,露出内里红色的嫩肉。浑浊的雨水,暗黄的脓液,赤红的鲜血,以及大笑间喷出的晶莹涎水混在一处,将他原本坚毅的脸变成了形容可怖的调色盘。
他奋力转动着眼珠,死死钉在赵明州的脸上,咬牙切齿道:“赵明州,本王早就说过,这些人感染的是‘圣痘’,与本王所染之疫病同宗同源,比普通的天花更要酷烈数倍。你今日所救之人,不仅仅是寻常贱民,更是刺向你明州军的一把利剑!”
“明年今日,本王的子子孙孙会为本王祭奠祈福,而你——”多铎的嘴扯得极大,露出血红的舌和白森森的牙,如同有着蚀骨毒液的蛇,“——和你的明州军,坟上的蒿草也已然丈余了!”
他期待着赵明州露出惊恐的表情,却不料面前的女子唇角微微一勾,竟是笑出声来。
“多铎,你依旧像当年一样天真啊……”赵明州缓步走到多铎面前,蹲了下来,平视着他疑惑的脸,压低声音道:“般般跟我说过,明朝末期就已经有了种‘人痘’的技术,可以一定程度上预防和治疗天花。可惜,你们这些鞑子昏聩无知,只知道恐惧疾病,却没有将本已经出现的技术发扬光大。而恰好,我军有一位红毛洋大夫,最是会研究这种传染病。”
“在攻打赣州城之前,明州军全军上下,就连做饭的阿婆,运送粮草的挑夫都已经接受了疫苗的种植。”
赵明州揪住多铎的领口,将他可怖的脸缓缓拉近,轻叹一声道:“所以啊多铎,别说你那是什么‘圣痘’,就是圣斗士,又能奈我何?”
在确保自己说得每一个字都被多铎清清楚楚的听进耳中后,赵明州嫌弃地松了手,任由多铎颓然摔进地面的泥水里:“多读读书吧,我的贝勒爷……哦,对,你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才落,只闻天际忽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多铎尚未及抬头,一道赤影便破空而至——那是晏七娘自小养起来的红隼!
随着隼啸一同逼至的,是自屋檐炸响的清冽女声。
“镶白旗旗主巧言令色的舌头,七娘我收下了!”
只见那陡峭飞檐之上,晏七娘一袭绛红劲装踏瓦而来,秀美的脸上尚有未干的血痕,显然这一路过关斩将。晏七娘的身后,浰头六寨的寨主们率众跃下高墙,暴雨中数道疾影愈来愈近。
赵明州终于粲然而笑。
多铎察觉出危险将至,羸弱的躯体爆发出最后的残力,拼命挣扎起来。明州出手如电,稳稳扣住他的下颚,用力一掰。那红隼极有灵性,铁喙精准地啄向那颤动不已的舌头!
只听闷闷地“噗”一声,血花飞溅之间,半截猩红的肉条在空中划出一道狰狞的弧线。红隼振翅掠过赵明州的肩头,将战利品轻轻放在晏七娘的掌心。
晏七娘先是仰天大笑,继而怅然阖目,喃喃低语道:“阿哥,七娘替你报仇了。”
及至此时,那蚀骨灼心的疼痛才传到多铎的口中,半声惨嚎被涌出的血水堵在喉间,他疯狂抓挠着自己的嘴,却只摸到空无一物,绝望大张着的口。
然而对于明州来说,属于她的惊喜还没有结束。
身后冗长的青石街尽头,响起一声嘹亮的象鸣。数十头大象排成整齐的队列,在曹岁的指挥下冒雨而来。与曹岁并肩坐在头象背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让明州一直揪心的嫡亲弟弟——齐白岳!
心中的喜悦与宽慰难以言喻,赵明州竟赏脸与多铎分享。
“瞧见了吗,贝勒爷,这就叫——皆大欢喜。”
泥水中的多铎寂然无语,垂头一看,那一代天骄竟已如深冬的虫蠹般,死透僵直了。魔·蝎·小·说·MOXIEXS。。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