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顺丈夫,曲从舅姑,叔妹和顺。
“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班昭至少比汉九成九的男儿们都要强,她却称“女以弱”为美。
“班昭班大家?”宁礼坤意外了下,乐呵呵笑起来,“二娘有志向。班大家学识过人,堪称国相,二娘以为,能做到班大家那般?”
宁毓瑛努力镇定,心却怦怦跳个不停。她想读书这件事,并非一朝一夕,在脑中,已经想过无数遍如何开口。
想到宁毓承的提醒,宁毓瑛道:“祖父,我姓宁,我也是宁氏子孙。我书读得好,尤其是算学,我已经自己学完了《周髀算经》,太学的试卷,我全部做过,
上面的题目,我闭眼都能解答。我可否做到班大家一般厉害,祖父,我得试一试方能知晓。”
宁礼坤眉毛扬了扬,问道:“如你所言,你算学厉害,入明明堂读书,又是为何,你难道想要与男儿那般,读书考科举做官?”
“祖父,我不想考科举做官。”宁毓瑛到底年少,藏不住心中的情绪,神情变得轻蔑起来。
“本就为了科举挤得头破血流,要是再有娘子们出来与他们争,还不得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宁毓瑛还不甘心补充了句,“国破家亡的是他们,忧国忧民的也是他们,我读过史书,一朝一代,并无半点长进。”
宁礼坤听得面无表情,负手在身后,踱步到忍笑的宁毓承身边,瞪了他一眼。
“阿瑛,你机敏好学,这是好事,祖父甚是欣慰。明明堂的算学容易,你学完了《周髀算经》,学堂教不了你。”
宁礼坤温和说完,见宁毓瑛紧绷着脸,神色倔强,杏眼渐渐泛红,既失望又愤怒。
到底是孙女,宁礼坤不舍见她落泪,语重心长劝道:“阿瑛,刚极易折,说话做事之前,须得三思而后行。以后你嫁人到了夫家,性子也这般强硬,势必会引来口舌之争。阿瑛,要日子过得舒坦,时常得装聋作哑,大智若愚方是真聪慧,这些话,你回去好生琢磨吧。”
“我不嫁人!”宁毓瑛听到夫家,嫁人,忍不住激动地道,瞬时流泪不止。
“你不嫁人?小娘子都要嫁人。”宁礼坤脸色沉下来,他克制了下,皱眉道:“你且回去歇息,明朝让你阿娘好生劝劝你。”
宁毓瑛胡乱屈膝施礼,转身就往门外冲去,宁礼坤恼怒不已,宁毓承赶紧放下笔,起身追了出去:“三姐姐。”
宁毓瑛头也不回,哽咽着道:“你别喊我,回去做你的功课吧。”
“三姐姐。”宁毓承追上宁毓瑛,她飞快拭去眼泪,扭过头不去看她,侧身继续往前走。
宁毓承小跑着上前,挡在了宁毓瑛面前,往后倒退着走,诚恳地道:“三姐姐,我觉着你说得很好。”
“说得好有何用!”宁毓瑛愤怒极了,内心仿佛燃烧着火焰,灼得她头晕脑胀。
宁毓承赔笑道:“三姐姐,你的想法,对祖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其实不只是对祖父,对阿爹,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是如此。”
“七郎,你呢,你也这般以为?”宁毓瑛停下脚步,冲着宁毓承喷道。
宁毓承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宁毓瑛正在气头上,他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宁毓承不过十一岁整,虚岁十三。她能说出那翻见解,在这个世道便是大逆不道。
她始终是急了些,宁毓承劝过她,要告诉宁立坤,比起联姻嫁人,她能给宁氏带来的好处。
《周髀算经》学得好,于宁礼坤看来,并无实际用处,甚至在他眼里,还比不上府中的账房先生有用。她提出要去明明堂读书,明明堂如今只有男子,势必引起非议,由此带来数不清的麻烦,宁立坤肯定不会同意。
宁毓承赶忙俯身施礼赔不是:“三姐姐,我说错了话,三姐姐莫怪。”
宁毓瑛脸色勉强好看了些,低头往外走去,道:“你让开,这样走,仔细摔倒。”
“三姐姐,你别生气,也别太放在心上。”宁毓承犹豫了下,陪着她慢慢走,劝道。
“我不生气,不放在心上。”宁毓瑛念叨了句,声音逐渐变得颤抖,“我无法不生气,无法不放在心上。二姐姐嫁人之后,就该轮到我了。”
宁毓承暗自叹息,就是后世,不嫁人也要遭到围追堵截,非议不断,何况是大齐。
“三姐姐,我去与祖父说说,看可能寻到别的办法。”宁毓承犹豫了下,没将话说得太满,免得办不到,更让宁毓瑛伤心。
宁毓瑛怀疑地看着宁毓承,他笑了笑,道:“我是男孙。”
“是啊,你是男孙。”宁毓瑛笑了,笑容只在脸上一闪而过,眉眼终于舒展了些,道:“七郎,多谢你。以前你淘气,我总是训斥你,不愿意与你说话玩耍,给你赔不是,你要怪我,我也不生气,都是我不好。”
宁毓承只哭笑不得,道:“三姐姐,后面的话,其实你无需说出来,只心中想想便可。”
宁毓瑛道:“我们是亲姐弟,有话不必藏着掖着。你回去写功课吧,我去给祖母请个安,便回院子去歇息了。”
宁毓承还是将她送到了西院门前才回转,宁立坤站在书房外,在廊檐下来回踱步,低头思索什么。
“回去了?”宁礼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