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陈家坝人,我家住得高一些,家中老小往山上跑,逃出了一条命。我爹娘与娘子与一双儿女都住在山洞里,山上冷,没吃食,我们一家跟着村中的人,往新河县逃难,新河县不许我们进去。庆安县城离得远,爹娘生了病,我们没力气走那么远,准备回村去看看,听说余家村有饭吃,就来了。”
“我是陈家坝人”
一人一人讲述了下去,说到家中失去的亲人,不复存在的家,大家泣不成声。
宁毓承听得不好受,他深吸一口气,稳住了神,让他们先别哭,看向文先生问道:“都记下来了?”
文先生点头,将册子递给宁毓承看:“都记下来了,前来的人总计三十七人,连着他们的家人一起,活下来一百三十人,失踪一百八十人。所有人的户籍,皆为陈家坝与陈家坝相邻的响水村,隶属庆安县。两村人口共计八百六十三人,余下的人口,究竟前往何方,是生是死,一概不知。”
有人前往更近的新和县,那些未曾核计到的人,兴许有一部分去了庆安县青州府等地,也有一部分被卷入了洪水中。
他们前去过陈家坝,未曾见到官府的人影。宁毓承无需多问,也知官府还未开始赈济。
宁毓承道:“你先抄一份,交给福山,让福山送进县城,交给高县令,由他急送给庆安县,青州府各一份。”
文先生应下进了屋,宁毓承对陈三柱他们道:“我们没有多的粮食。”
陈三柱他们神色明显失望,有人急得要哭,宁毓承抬手制止了,道:“你们可以留下来,但是你们要与他们一样,听从安排干活。你们的家人,你们派人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跟着福水进县城,听从县城那边人的安排,做事,换饭吃。我们这边的村子收拾好,官府应当会出面赈济,你们可以照着在这里做事,学到的经验,回去收拾村子,早些安定下来。”
听到他们与家人都有了着落,后面的事情也被安排好,大家不禁喜极而泣,又要跪下来磕头道谢。
“别跪了,你们的腰板,以后挺直一些。”
宁毓承再次阻止了他们,他沉吟了下,脸色沉下去,眼神缓缓扫过陈三柱他们,一字一顿道:“以后,别再对着与你们一般苦难的人动手,欺负同类,算得什么人。活着,也是一摊腐朽的烂肉!”
陈三柱他们神色怔怔,对宁毓承的话,似乎懂了,又未完全听懂。
院坝中一片安静,文先生的声音从屋中传来,他的声音大,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们穷,但也蠢得出奇。余家村有几颗粮食,要抢,也得去抢粮仓。常平仓守卫多,不好抢,随便一个县令,甚至小吏家都粮满仓。宅子院墙不高,护卫人手不多,你们去抢,轻松又有收获。”
陈三柱等人恍然大悟,又惊骇莫名。
抢官老爷,那还了得,岂不是要造反了?
宁毓承哭笑不得,他转身进屋,文先生稳坐如钟,面不改色,飞快在誊抄。
对于文先生的直率,宁毓承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盯着他看了会,心道拿他去阵前,不能将敌人气死,也能气得吐血。
文先生誊抄好后,宁毓承吩咐了几句,福山福水领着人分别出发,前往县城。
到了傍晚,福水从县城带了约莫三十余人,两大袋米面回来,称宁悟明已经将他们的家人已经收下安置。
这边,宁毓承安排了陈三柱他们去干活收拾。人多干活快,只一天之后,余家村就收拾清理干净,人的尸骸与牲畜死尸,悉数深埋。
余家村的村民,开始陆续回村,砍树搭挡风遮雨的棚子,赶着翻地晾晒,准备种植冬小麦。
陈三柱他们却没走,庆安县官府始终未曾见到动静。他们回去,没地方住,也没有饭吃。
宁毓承见情形不对,回了一趟县城,询问究竟。
宁悟明大喇喇占据了高雍县衙的值房,将青州府府衙的回函扔过来:“你看看,他们这群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话!”
宁毓承接过青州府府衙的回函,如官府的一贯公函相同,尽是废话套话。
青州府叫苦称没有钱粮,朝廷旨意未曾下达,他们无法擅自行动。
在废话套话之余,还隐含着指责,称江州府小题大做,且越俎代庖,干涉了青州府官府的公事,已经向朝廷写了折子,详细回禀。
宁悟明呵呵冷笑,再将夏恪庵的急信递给了宁毓承,道:“梁津河段拙山这两个宗桑,把我们都告上了朝廷!”魔·蝎·小·说·MOXIEXS。。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