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不知道,因为这就是她做过的梦啊,只是谁能想到,这梦居然不仅是梦,而真的成了现实。
如果如果她当时愿意书信一封,派人将此事告知于他,他会不会多加防备,至少,不是现在这个结局了呢。
泪水又从眼角溢了出来,打湿了脑后垫着的软枕,湿乎乎地贴着耳畔,极为不适。
可陈末娉却根本感觉不到难受,她脑中不断浮现无数个魏珩的身影,有莲花池畔相见时他出言提醒时的惊艳自己的容貌,有大婚后当夜,自己提起救命之恩时他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他重伤过后,对无微不至的包容和小心,那段时间,她真的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可最终,脑海中的身影停留在他跪下来,求自己留下孩子时的画面。
那时候他那般瘦削,连脸颊都凹陷下去,单从背影看,谁能认得出来他当年是京城中最俊逸的男人。
如果他当时没那么瘦,还像先前一般强健,就算中了暗算,是不是身子也不会那么差,也会更容易挺过去一点?
尽管之前他是为了演戏骗自己,但他受得伤是实打实的,那么重的伤他当时都能挺过去,这次怎么这么轻易就没了呢?
她以为自己能恨他一辈子,可是如今她才发现,她恨他,是因为他撒谎欺骗自己,可若自己不爱他,又怎么会恨他骗她。
他太多面,她恨他这一面,可同样的,也爱他的另一面。
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错,她会后悔没能及时提醒魏珩,可是不会后悔,从他身边离开。
二人走到今日这步,真的要怪的话,也只能怪命运的捉弄。
若是那年她没有弄丢风筝,若是那日他应了晋王爷的邀约去了马场,若是她没有认错晋王爷和薛茹淮,若是在婚前,他们二人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她就不会因着薛茹淮这根刺一直压抑自己的本性,他也不会因为误会她只是喜欢救她的那个人而对自己疏远。
发生的所有都是因果,可惜,一切都没有机会再重来了。
没有机会再重来了。
玉琳轻轻抬手,用帕子擦掉女子眼角的泪水,然后缓缓抱住了自家夫人。
她憋回眼泪,贴近女子耳畔:“夫人,您还有孩子呢。”
对,孩子。
无论如何,她还有孩子。
陈末娉吸了吸鼻子,睁开眼睛,手放在小腹之上。
这个月份还摸不出来胎动,可她莫名就感觉到,现在孩子也感受到了她悲伤难过的心情,安静地在她肚子里蜷缩成一小团,不愿打扰到她。
在她摩挲了几下后,孩子又好像有了点反应,似乎是在努力贴近她的掌心,宽慰着她。
这么小,就这般体贴娘亲吗。
陈末娉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先前也曾想过,若是孩子生下来像魏珩不像她,那她肯定会很生气,但现在,她觉得,要是像魏珩也很好。
他生得那般好,孩子随他,必定也是一等一的俊俏。
半晌后,她低声道:“孩子的小名,就叫念念吧。”
言念君子,方何为期?
她抬眼,看向窗外。
天色已然大亮,晨曦洒落青木之上,院中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景象。
可她孩子的父亲,却再也看不到这般葱茏的美景了。
第96章
平静那人瞧不见面孔,会不会是你兄长……
时光飞逝,燥热的夏天过去,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秋分时刻。
稻谷纷纷成熟,割掉后的稻草香气哪怕是在京城最中央的位置,也能闻得清清楚楚。
陈府的后厨已经换上了新米,一口嚼下,软糯香甜,陈末娉听厨娘说,今岁的米不但味道上佳,产量也大,比往岁的价格,还要稍稍便宜一些。
鞑靼和匈奴最后的抵抗,随着天朝粮米的丰收,彻底偃旗息鼓。
陈父也终于将被褥从吏部搬回了府里,可以每日都见到他的女儿和日渐茁壮的外孙。
陈末娉同娘亲一起迎接父亲回来,当看见她爹下车时又白了一大截的头发,她急忙避开眼,不敢再看。
就算最后赢了,可战争对每一个人的伤害都不会消失,更别说,还有许多的人的生命留在了战场,再也没有办法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