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时光就在裴琅的描红中度过了。放学后,裴琅等其他人都走光了才背上书箱离开教室,他走出院门,发现庄青果然正在外面等着他。“不用跟先生说一声么?”裴琅问道。“不用的”庄青说,“舅舅他不管我的。”好吧,这奇怪的舅甥关系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裴琅便没再多问。路上,他把下午的事跟庄青说了,让她不要担心。庄青听了开心起来,一路都有说有笑的。裴琅看着她天真的笑脸,打心眼里希望她能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才好。如庄青所言,她家离得确实近,两个村子几乎紧挨着。正值饭点,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炊烟,外出做活的人也渐渐回来了,村子里人来人往的颇为热闹。裴琅跟着她一路走进去,被各种不同意味的目光注视得头皮发麻,倒是庄青毫无所觉似的,坦坦然然地向遇到的人问好。他们走到一户篱笆院墙的人家前时,庄青停下来对裴琅说:“到啦,这就是我家”。说完便熟练地推开木质的门板,请裴琅进去坐。裴琅迟疑了下,发现这院子从外面便可一览无余后方才跟着进去了。庄青让裴琅先在院子里的板凳上坐着,自己跑进屋里拿了本书出来,正是那本《千字文》。“我已经看完了”庄青说,“没把它弄坏,你瞅瞅。”裴琅却没去检查它的好坏,只对庄青说:“你还想看什么?我明天给你拿来。”庄青想了想,说:“我把字都记住了,但许多意思都弄不明白。舅舅只让背书,从没在班上讲过这些,不知有没有那种释义的书。”裴琅在书房里只见过四书五经的释义,三百千的还真不确定有没有,便说:“等我回家找找看,有的话就拿给你。”“多谢你,裴珲哥哥。”庄青说完,又有些羞涩地问:“裴珲哥哥,我这么喊你可以么?”裴珲?裴琅顿了顿,突然明白过来。他忍俊不禁地看着庄青说:“我可不叫裴珲,那是我哥哥的名字,这是他当年用过的书。我叫裴琅,王良琅,会写么?”庄青没想到是这样,羞得整张脸都红了。她低头绞着手指,过了好一会儿才跟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裴琅哥哥,我也不叫庄青的。”啊?这下轮到裴琅呆了,刚刚还在取笑别人,结果自己也把人家名字搞错了么?“我姓贺,本名叫双卿。”这个方才还叫庄青,现在成了双卿的小姑娘说,“不知你们为何都唤我庄青,许是听岔了吧。”哦。裴琅也闹不明白究竟是李智文他们弄错了,还是自己听岔了,总归是挺尴尬的。他咳了咳,借着这个万能的转场机会换了个话题道:“怎么你家里还没人?”庄青听他问,便解释说:“爹爹做工去了,十天半月都不能回呢。娘跟婶子下午去镇上卖豆腐,卖完才会回。”难怪她能到处跑呢,原来家里根本没人照看她啊,裴琅对贺双卿这个清代留守儿童升起一股同情。他接着问道:“那你娘什么时候回来?”双卿说:“应当快了,往常都是这时候回的。”她似是想起什么,“啊”地叫了一声。“怎么了?”裴琅问。“裴琅哥哥,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你快些回去吧。”双卿愧疚地说,“我净拉着你说话了,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家里人定要担心了。”裴琅看了看天色,发现确实有些晚了。他也担心老沈氏着急,便站起来打算出去。双卿见状要送他,却被他止住了。裴琅不好直说他是介意村里人的眼光,便说:“女孩子更要注意安全,天黑就别再出门了,在家里乖乖等大人回来,啊。”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谁知道这年头的治安怎样呢,万一遇上拍花子可怎么办。双卿听他这么说,点头答应了,也让他路上小心。裴琅笑着说了句放心,便转身走了。他心里想着老沈氏的叮嘱,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不过两刻钟就到了家门口。老沈氏果然正在门口等着他,见他回来了,忙问:“六郎今日回得晚了,可是迷了路?”裴琅对自己令她操心感到十分自责,低声回道:“并未迷路,是放学后去同学家玩了一会,让祖母担心了。”老沈氏听了,说:“六郎记得一路小心,天黑前回来即可。今日做了几样你们哥俩爱吃的菜,六郎快来尝尝。”裴琅闻言也有些雀跃,可能是为了照顾他“病后”的身体,这几天的饭菜虽然精致却都十分清淡,极不符合他的重口味,难道是老沈氏觉得他恢复得可以了,要给他们换换口味?他怀抱这样的期待跟着老沈氏走进内院,恰逢裴珲从书房出来。“二郎今日回来得晚了。”裴珲淡淡六说。“去同窗家里玩了一会儿。”老沈氏替裴琅答道。裴珲没再说什么,只让裴琅赶紧放下书箱吃饭,自己扶着老沈氏往正堂去了。等裴琅净过手来到正堂,饭菜都已经摆好了。他坐下一看,发现菜色果然丰盛了许多。老沈氏给他盛了一碗鱼汤,说:“六郎快尝尝这个鱼头豆腐汤,你爱吃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裴琅双手接过去,舀了一勺尝了尝。恩,味道是很好的,只是仍旧秉承了老沈氏一贯的做饭风格——少油少盐。他又尝了其它几样菜,韭菜鸡蛋、凉拌三丝、蒜苔腊肉菜色虽多,却都是一样的清淡口味。看来一直都是这个风格啊,裴琅有些惆怅,很快又释然。穿越三百年还能保持与前世相同的饭食水准,已是幸运至极了不是么?口味什么的哪有那么重要,清淡点还利于养生呢。裴琅觉得自己应该端正下心态,不能什么都跟前世相比,非要跟前世一样不可。他想通了这点,觉得胃口也好了起来。老沈氏见他们哥俩都吃得香甜,不禁喜上眉梢。吃过饭,裴琅被裴珲喊进了书房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书房的窗子关着,一排排书架投下浓重的阴影,使整个房间更显得黯淡无光。裴珲站在书桌旁点亮了一只烛台,然后转过身对裴琅对裴琅说:“六郎走近些,站那么远作甚。”还不是怕你打我么。裴琅默默吐槽了句,还是向前走了几步,到他跟前站定。“六郎:()览清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