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暖气开得足,他半边脸陷进靠枕里,呼吸均匀,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一边还有一本书。
助理轻手轻脚放下刚买的午餐,眼神往沙发那边瞟了第三次,被廖翊修一个眼风扫得立刻低头退出去。
玻璃门外时不时有人经过,脚步声压得再轻,经过这扇门时还是会不自觉地慢下来。
廖翊修解开西装扣子坐下,文件翻过一页,钢笔尖在纸面上顿出一个墨点。他抬头看了眼挂钟,又看了眼沙发上蜷着的人,最后起身把外套搭了过去。
傅桑乐醒过来时先闻到雪松混着咖啡的味道,睁眼看见搭在身上的西装外套,他抓着外套坐起来,吃过了午饭,廖翊修又带傅桑乐走了。
廖翊修早就看见过傅桑乐手上那枚素银戒指,嘲讽款式简单到近乎寒酸。
他直接把人带进珠宝店vip室,玻璃柜里的射灯晃得人眼花。
柜姐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那枚镶着主钻的戒指往傅桑乐无名指上套,钻石切面在灯光下炸开刺眼的光斑。
傅桑乐觉得戴上的时候,压得他指节都往下沉了沉。
“太重了。”傅桑乐刚想摘下来,廖翊修已经让柜员又取出三四个丝绒托盘。铂金镶边的,祖母绿配钻的,甚至还有枚黑钻的,在黑色天鹅绒上排成一列闪着冷光。
傅桑乐说真不用。
廖翊修却拿起那枚最夸张的方钻在他指节上比划:“换着戴,这些可比银的保值。”
廖翊修真的很幼稚,为什么和自己都能较上这种劲。
傅桑乐拦不住廖翊修消费。
傅桑乐一直没能找到好机会再提离婚,直到有一次无意听到别墅的佣人谈话,一个开口说:“之前不是少爷对傅先生能多冷淡就冷淡吗?我们还以为他识相肯定呆不了多久就会主动离开,我看这都大半年了,少爷怎么现在又让我们把人看住了。”
“他们这些人最注重名声,要是传出去说是我们少爷抛弃了傅先生,肯定不好听,但是傅先生自己离开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就说是他们相处不合就好了。”
“我看傅先生也挺好的啊,人又勤快又好看,对我们态度也好着呢?”
“有钱人标准跟咱们不一样,他们选的人啊,家世人才都要看,少爷说不定还是更中意江小姐,只是碍于有钱人的脸面。”
傅桑乐虽然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可这话还是在他心里落了颗种子。
他们这段关系就跟那天摸到的钻石棱角一样,始终有消化不了的尖锐部分。
如果他主动离开,把情况逼到无可挽救的地步,或许对两个人都好。
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更难看,那些没说出口的怨怼,早晚会像雪球一样滚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现在抽身,至少还能给彼此留个还算体面的退路。
廖翊修会愤怒,但最终也会明白,这未尝不是一条新路。
一条不用互相折磨到面目全非的路。
那之后傅桑乐直接就找上了江娣,表明自己想要做消除手术,之后他会和廖翊修离婚离开这里。
其他人不可以越规操作,可是傅桑乐知道江娣一定可以。
江娣狐疑地看着他道:“你知道那个手术是有危险的吗?虽说现在技术已经很成熟,可是免不了对身体有伤害。”
傅桑乐说:“我知道。”
江娣:“你真想做吗?其实一开始廖翊修提过,可是我都觉得对你太残忍了。”
天真娇纵的大小姐轻飘飘说出这句话,却不知道那一刻在傅桑乐心里砸下怎么的惊雷。
傅桑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来的:“廖翊修跟你说过有一天会让我把标记消除的话?”
江娣顺手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钻石耳钉晃得人眼花:“对,他刚回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我问他你到底怎么办?他爸爸刚刚去世,真是群狼环绕啊,我爸爸对于他对两家联姻出尔反尔的行为很生气,他说会让你去清洗标记。”
“后来……他挺过来了,就不算数了,不过我早就习惯了,他从小到大都这样,只在乎自己,所以他才会让人那么讨厌地想弄死他。”
江娣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只是没想到现在居然是你主动提出来的,你愿意离开是好事,这样两家联姻倒是可以继续,我们也不想伤害你,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傅桑乐突然觉得胃里翻涌,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枕边人皮囊之下,藏着的是怎样一个冷漠自私的灵魂。
傅桑乐说:“可以先不告诉他吗?就当……给他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