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坊真的太大了,即便要搜查,也不是立时三刻就能完成的。
更何况坊内说不定有无数暗道通往四面八方。
锦衣卫们的脚步声嘈嘈切切,他们单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按着自己腰上的佩刀,如同被人提着游丝般的傀儡戏。
起火之处被渐渐扑灭,只余下阵阵浓烟。
郁仪知道这样的搜查根本困不住火赤本人,可她的目标也并不在他身上。
她原本只是打算抓住王以骋,他身上的这两把钥匙完全算得上是意外收获。
郁仪忍不住轻声问张耀:“你怎么来了?”
张濯原本不想理她,可又没忍住:“这地方你能来,为何我来不了?”
众目睽睽下,郁仪也不好说更多的话了:“我和他什么都没做。”
张濯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来的?”
郁仪没说话,眼神中透露出“不是吗”的困惑。
张濯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他心中告诫自己,他活了两辈子,已经是好几十岁的人了,不能再和郁仪计较太多。
可适才他站在街边,仰头看他们二人把酒言欢。
张的心骤然像是破了一个洞,里头呼啦啦灌入的是从前世吹来的风。
通敌、叛国。
他能信她,都察院和台谏们也能信她吗?
那种熟悉的无能为力感再一次向张濯涌来,他只感觉自己在眼睁睁地看着苏郁仪以身饲鹰。
张濯知道,她汲汲营营至今,最大的目标便是替谢云华翻案,替谢垂报仇。
前一世在苏郁仪死后的第二年,祁瞻徇为谢云华平反昭雪。
那时的张濯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如今他骤然领悟,或许苏郁仪和脱火赤曾有秘密的约定。
她放他生路,他协助她为谢云华翻案。
脱火赤无疑坚守了他们昔年之约,他把他们的秘密一直带入了坟墓里,一直到他死后,都不曾公之于众。
这是当时的郁仪来说,又是怎样艰辛的选择,那时的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张濯的确生气了,他不是在气苏郁仪,而是在气自己。
气自己前世太傻,气他自诩是郁仪的知己,却根本不懂她半生孤苦艰辛。
她孤身走来一步步,他连一句爱她都没有说。
他以为自己一退再退可以保护她在宦海中的平安,却始终没有成为那个让她能安心依靠的人。
如果他大胆坦白自己的心意,或许他能为她做更多的事。
或许她就不会割肉喂鹰了。
张濯的手紧握成拳,前世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
熟悉的头痛再一次向他袭来,周围锦衣卫们举起的火把渐渐在他眼中变成一个模糊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