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为何要认下,甘愿一死?
如果是,能不能让我知道你的苦衷?
他从来不觉得苏郁仪有错,他只是希望她能留给他一个真相。
这个真相让他苦苦找寻近十年。
在苏郁仪死后的那些年里,张濯一直试图找到前因后果,不惜数度亲临贺兰山。
太平十五年,他甚至曾私下里面见过脱火赤。
那个如山峦一般健壮的北元首领听到苏郁仪三个字,也沉默了下来。
他告诉张濯:“这个汉人女人有着比金石还坚韧的心。但贺兰山下,大齐的军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毫不知情、爱莫能助。”
“我知道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苏郁仪是我见过的、最难征服的女人。”
张濯平静道:“为什么要征服她这样的女人?”
“若她是花,就该让她绽放。若她是山,就该任由她巍峨。征服是毁灭,我想要的却是成全。”
脱火赤抚掌而笑:“我曾向她承诺,若愿为我王妃,我可以给她瓦剌部第二把交椅,让我的臣民叩拜于她的面前,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
“她说,她心里已经有了心仪之人。纵然今生不能与他结为连理,也早已在心中与他许下三生之诺,纵死不改。
“张大人,在你心里,她又是什么人呢?你的高徒,还是挚友?”
张濯听罢,沉默良久。
他唇边有笑,眼睛却红了。
“她是我喜欢的人。”
距离他初见苏郁仪,已经过了整整十三年。
张濯第一次将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
他心里是这样痛,痛得鲜血淋漓,痛得声嘶力竭。
斯人已逝,斯人已逝。
在这苍茫天地间,他该向谁诉说这份情谊。
天皇地母,神佛诸天。
谁来把她还给我?
脱火赤听后,神色也变得复杂:“你们汉人最在乎名声与清议,你竟然还敢承认。”
“我承认了又有何用?”
两行清泪顺着张濯的眼尾落下,他的神色又是如此怆然。
“我这一生,终究是与她错过了。”
这画面何其感伤,脱火赤从手边拿来一把马头琴,弹了一首改编的中原小调。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自贺兰山回京之后,张濯大病一场,险些命丧于此。
他不说话,也不垂泪,终日里吹笛弹琴。
弹的是《思远人》,吹的是《断肠曲》。
张濯供奉着她的牌位,只想能等她入梦之日,亲口告诉她:
“纵然横跨生死,愿你我永结为好。”
只可惜,她从不曾入他梦中。
祁瞻徇不知还说了什么,张濯却一个字都没再听进去。
他双耳鸣声大作,眼前一阵又一阵的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