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解问雪来说都不是,是恨。
因为恨,所以愿意饮那一杯毒酒。
那杯毒酒入喉时,解问雪最先尝到的不是穿肠剧痛,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快意。
酒液滑过喉管的灼烧感让解问雪想起那年上元夜,纪佑在灯火阑珊处吻他时滚烫的唇舌。
毒酒见效很快,五脏六腑开始绞痛时,解问雪竟觉得痛快——纪佑要名垂青史?
好,那他解问雪就做史书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要让后世提起“明君纪佑”,就不得不提“大婚之夜鸩杀丞相”的典故。
解问雪要让那些史官们绞尽脑汁地斟酌词句,既不敢非议明君,又难掩这段血腥往事。
可是,爱就好像是一场大病一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而今重生归来,纪佑的体温透过后背传来,烫得解问雪脊背发颤。
解问雪在宽袖中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恨自己竟会贪恋这虚假的温暖,更恨纪佑此刻温柔的假象。
若是此刻抽出挂在墙上冠冕堂皇的天子剑,定要先剜出纪佑那颗虚伪的心脏,再反手刺穿自己的胸膛——让两人的血混在一处,看看到底是谁的心更狠毒些!
“还冷么?”
纪佑见解问雪就这样缩在自己怀里,不发一言,他收拢臂弯,下颌轻轻蹭过解问雪散落的发丝。
又去探了探解问雪的额温,好在是把热度压下去了。
“陛下抱着臣,臣就不怕了,也不冷了。”
好听的话、粉饰太平的话谁不会说?
解问雪无声地勾起唇角。
这哪是什么破镜重圆?分明是相看两厌,还要假作缠绵悱恻的姿态,看似缱绻,实则不死不休。
窗外北风卷着碎雪拍打窗棂,解问雪缓缓闭上眼,任由纪佑的手指穿过他的发间。
他心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定要教纪佑也尝尝困于死局之中的滋味。
——
自此,两仪殿的宫灯夜夜长明。
解问雪一袭素袍常伴君侧,朱笔批红的奏章与密报在龙案上堆叠如小山。
更深露重时,常有宫人见帝王披着玄色外袍,与丞相在白玉棋盘上厮杀。
黑子白子交错间,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雕龙画凤的殿柱上,纠缠得分外亲密。
朝中风波骤起,一骑快马踏碎中京晨雾。
闻定山风尘仆仆入宫面圣,这年轻将领眉如利剑,目似寒星,在模拟沙盘前连破谢荣峰三阵——
第一阵以火牛冲散铁骑;
第二阵借峡谷地形困住重甲兵,滚木重石从沙盘上倾泻而下;
第三阵更是惊世骇俗,竟佯装弃城,待谢老将军入瓮后,一支奇兵直取中军帅旗。
武将纷纷抚掌称奇时,闻定山已命亲兵抬上数口檀木箱。
箱开处,新式兵器寒光凛冽:那改良的铁胎弓通体乌黑,弓弦以混金线制成,三支雕翎箭扣在特制的箭槽里;袖弩不过巴掌大小,机关精巧,能连发十枚喂毒的铁蒺藜。
殿前演武时,闻定山挽弓如满月。
只听“铮”的一声弦响,三箭齐发,竟将百步外的三重铁甲尽数洞穿。
第二箭更奇,同时刺穿三个移动靶心。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唯闻箭尾雕翎的震颤。
殿中落针可闻,唯有闻定山脸色如常,好似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