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事一天一个样儿,尽管旁人对帝相的关系揣测不息,但海福清楚,二人的关系再不济,都不会有外人说的那般不堪一击。
近来,他甚至从帝王身上察觉到,二人关系多了一丁点别人不为所知的“微妙”。
纪宁掀开车帘入内,便瞧见淮兰花抱着那卷圣旨,坐在位置上打盹。
眼见自己靠近她都没反应,纪宁心下一动,蹑足往前走了两步,朝那卷圣旨伸出手。
下一息,一记巴掌晃过,不轻不重扇到他的手背上。
“啪!”
他吃痛缩回,抬眼就见淮兰花打着哈欠看着他。
“什么时候学的偷鸡摸狗的招式?”
纪宁脸上一臊,散下袖子遮住手,“伯母没睡。”
“没敢睡沉,怕打呼噜。”淮兰花扶了扶腰,“聊什么了,这么久才出来?”
纪宁招呼外边的马夫启程,就坐后回答:“同陛下聊了聊往后的打算。”
淮兰花眼风一瞟,“往后什么打算?”
马车晃晃悠悠往宫外去,想起方才萧元君说的那些话,纪宁低头沉吟半晌,虽叹了口气,却是一副轻松之色。
他答:“兵来将敌,水来土堰。”
心知这“打算”自己插不了手,淮兰花听听便作罢,没有继续细问。
新春的热闹渐渐淡去,晃眼间,距离定北军回疆的时间只剩两日。
虽说只有短短两日,但淮兰花一刻都没闲着。
离京前一天,她带着家丁将纪宁的卧房好好拾倒了一番。换了家具摆件,做了新衣新鞋,细致到连四季的布袜都替纪宁一一备齐。
入夜,二人对坐房中,对月小酌。
淮兰花拿出藏了两日的卷轴放到纪宁面前,“这东西,现在可以给你了。”
纪宁拿起卷轴缓缓展开,明黄的锦缎,上面空白一片,唯有落款处印着一枚玉玺红章。
一道空白的圣旨?
他顿感惊讶,“伯母这是什么意思?”
淮兰花呷一口酒,得意道:“这东西可费了我不少口舌,只要你不写想做皇帝,往上面写什么,小皇帝都认。”
纪宁自然明白这东西的难得,因此更觉不可思议,“伯母怎么向陛下求来的?”
“我跟小皇帝说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京都,心里不踏实,想为你求个保障。”
淮兰花手撑着大腿,大咧咧道:“一开始小皇帝想糊弄我,说什么绝对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受苦……空口白话哪儿能信?我就非要他留个凭证。”
“我说,指不定北狄哪天闹起事来,我这半老的命说去就去了。与其死后赐我个好听的虚名,不如换点实际有用的。”她嘿嘿一笑,自顾自乐道:“嘿,没想到小皇帝真就同意了……”
她絮絮叨叨说着,丝毫没有发现旁边坐着的人已红了眼眶。
纪宁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空白的圣旨,心中生出万千悔意。
前世他被诬告下狱的消息传到北疆,淮兰花便频频写信回京向萧元君求情。
后来在她战亡前,送了最后一封书信回京,信上只写了一件事——若她有幸为国捐躯,用她“身后名”,换纪宁一命。
前后两世,淮兰花护他之心没有丝毫改变,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