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四五自后门赶来时,纪宁口鼻的血暂被阿醉拿药止住,他放下药箱,径直坐过去为人号脉。
足足一刻钟,他号完左手又换到右手,却始终未说一句话。直到阿醉叫他,他才收了手,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阿醉正不知说些什么好,袁四五突然一拳锤到自己的腿上,“我怎么对得起老纪!”
做惯了军医,看惯了生死,如今面对胜似自己亲侄的纪宁病重,袁四五无论如何都无法冷静。
他想起当年纪奎托孤,千叮万嘱叫他照顾好纪宁,可自己怎么把人照顾成了这番模样?
“老纪就世安这一个儿子,我怎么交代啊?哈?”他攥起拳头,对着自己的大腿又是一下,“我怎么能够给个交代!”
阿醉答不上话,给不出交代的何止袁四五一人?他不也算一个?
房内一时死寂,无人注意床上的纪宁在慢慢转醒。
“袁……叔……”
正淹没在自责中的二人齐齐看去,纪宁半睁眼,神情还不太清明。
他应是听见了袁四五刚才说的话,不忍对方自责,遂轻言安慰道:“袁叔,莫要,自责。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无力回天。”
他越这样,袁四五越过不去心里的坎。
他抚住纪宁的手,“什么无力回天?老天算个什么东西,他能做你的主?世安,不管用什么法子我一定医好你!”
“不。”
换做前世,纪宁是当真不信命的。但如今面对自己的命数,他已完全释然。
“袁叔,你尽力了……阿爹阿娘。不会怪你。”
袁四五眼中闪泪,他转过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前段时间我翻医书,说是南疆一带有奇草,可以肉白骨。书中记载了大致位置,我去……”
不等袁四五说完,纪宁一口回绝,“不行!”
前世袁四五就是不顾反对,远赴南疆去寻那味“奇草”。不料路途凶险,在途中断了一条腿。而那找回来的“奇草”,最后根本毫无用处。
纪宁可以看着自己重蹈覆辙,但他不愿袁四五再涉险。
他道:“袁叔。你若真想医我,便去,去帮我府中那位小道士罢。”
“小道士?”袁四五似乎才想明白,“你广招道士,是因为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
纪宁答:“是。”
袁四五叹气。这些天他的有意隐瞒,原来早就漏了陷。
可……
“可道士又怎么信得过?”
呼吸又开始变得沉重,纪宁闭了闭眼,眼底逐渐浑浊,“袁叔不信旁人,也该信我。那小道士,是如今唯一能,能医我的人。”
他说话已然费力,阿醉不忍他受累,替他劝道:“袁师傅,那人是主子亲选的,你大可以放心。主子的病症如今靠寻常药方实在难以控制,不妨信那人一回。”
事关纪宁的安危,袁四五不敢草率,但眼下当务之急不是争辩。他握住纪宁的手,“今日我先替你医治,小道士等我明日试过后再定夺。”
纪宁无异议,道了句谢后,终是不堪疲乏地闭上了眼。
当夜,袁四五与阿醉忙活了大半夜才勉强将纪宁的病情控制住。袁四五仍不愿接受事实,医治结束后便一头扎进小药房彻夜炼药。
比起他,阿醉则要冷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