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娟秀字句写着寥寥几句:“你所问之人我已查访,未有眉目。铜雀楼暗厢为贵客供便宜,非是简单的酒肉生意。内有规矩,仅有得掌柜令牌之人可进出暗道厢房,此番我无法得知,但可留意你所说合欢青衫坠白玉耳环的女子。”
甄云濯合上书笺:“你的意思,那并不是何文秉简单养在外头的小情人?”
“御史台的老鼠尚可光明正大狎妓,何文秉一朝丞相,势力庞大,藏个小情人在身边再简单不过。世子不若想想,倘若是你,会为了一个妓子冒险亲去铜雀楼吗?实在喜欢,神不知鬼不觉接出来,铜雀楼还能不放人?既不带进府给身份,又不养着做外室,小心翼翼地搁在暗厢,你觉得如何?”徐雪尽冲他抬了抬下巴。
“我不狎妓。”甄云濯淡然喝一口茶,“别与我做这般假设,我伺候你一个人还伺候不过来。”
徐雪尽抿着嘴,俨然是憋气的姿态。
“我觉得,那恐怕是何文秉的弱处。”世子见好就收,很是会看自家娘子的脸色,“为妻为妾,等同于昭告天下,他与东厂拼杀得你死我活,受不得情深甚笃,如同软肋示人。自然外室也不安全,养在哪里都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徐雪尽哼哼一声:“嗯,干脆就不将人接出来,有暗厢这东西,大隐隐于市。你叫他们都盯好了,看着何文秉不打紧,我们直接去找那位小娘子怎么样?成大事不拘小节,卑鄙无耻些也是情理之中。”他很快开解自己满脑子坏水,然后笑的有些调皮,“打赌吗世子?那或许是何文秉的命根子。”
“你想与我赌什么?”他明明都猜到这份上了,还要赌,看来他家娘子是有想要的承诺和东西了,“你赢了想要什么?我赢了你又给我什么?”
徐雪尽撩起袖子,伸出手掌:“我要自由。”
甄云濯夹糕的筷子一抖,一块偏硬的糕点瞬间粉碎:“你要自由?”
“我要自由出入铜雀楼,你以后不许管我,不许回来就生我的气。”徐雪尽又把手往他面前伸,“应的话,就和我击掌。”
人生不过大起大落。
甄云濯心里哭笑不得,又爱又气,徐雪尽每日不逗他几回,那真是太阳打西边起来。他凑朝前,握着他手,在手心落下亲吻,缠绵悱恻地看着他:“输给你了。”
被他目光里的情意一烫,徐雪尽头一次觉得赢得爽快,还未开始,就看到结局。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得寸进尺,于是徐雪尽主动退让:“那、那你休沐时陪我去嘛。”
“可以,你什么时候想去都行,左右我现在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甄云濯笑道。
“啊?为什么?军马的事不管了?如今不是京城布防最要紧的时候吗?”徐雪尽犹豫问,目露担忧,,“你、你又受伤了?”
甄云濯捏他鼻子:“你夫君病了,病得起不来,病得出不了门,病得管不了事儿。”他将人抱过来,在肩头蹭来蹭去,“若有外人来叨扰,劳烦娘子帮我应客了。”
“怀霈告假了?”皇帝将手上玉珠子搁在御桌上,捏着眉心,“想得到他那脾性和校场的人会有摩擦,竟是直接撂挑子。”
皇帝话里听不出喜怒,颂莲在背后给他揉按太阳穴:“世子到底年轻,但奴才遣人去问候了,倒是真的病了,陛下也晓得,世子身上有娘胎里带来的顽疾,时不时就发作。”
“嗯,让太医去看了吗?”甄淩弘随手翻了下兵部的折子,“这个齐煌晋确实不错,差事办得漂亮,人也老实。”
“自然是去了,奴才办事,陛下还不放心吗?”颂莲笑道,看了一眼齐煌晋的名字,“那都是陛下给机会。”
甄淩弘不置可否:“西北军马场的事怀霈干得不错,齐煌晋文书也写得好,这时候本该继续查查还有无蛀虫。。。。。。罢了。”他闭上眼,“用得深,用得好,就会养成虎。”
颂莲默默听着,不敢说话。
“对了,之前朕听人闲话,说宫外对太后极尽赞美,这是怎么回事?”
颂莲一顿,一副紧张模样跪下了:“都是些平常褒扬之词,陛下不必在意。”
这模样,倒让皇帝更在意了;“说!”
“奴才。。。。。。奴才不敢!”颂莲哐哐磕头,一副怕死了的模样。
“少与朕做这把戏!”他想抬脚踢颂莲,又念他老迈生生忍了,“朕恕你无罪!再不说,就以欺君论处!”
颂莲赶紧磕头:“先前越州一战,太后叫西陵氏运了几万旦粮草去越州,还走了自己的私库,开了十万两白银。。。。。。”老太监满头大汗,“之前消息没传回京城,如今北胡使臣进京,才沸沸扬扬起来,从边境的几个州府到京城,都有百姓为太后歌功颂德,说、说。。。。。。”
甄淩弘表情已然阴沉。
“说陛下多疑无德,还不如将天下给太后,百姓还能过得好一些。”
桌上东西被甄淩弘一扫而下,破碎声震耳欲聋:“放肆!放肆!”
颂莲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也扬起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