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
“宝贝,是哥哥错了,不哭了,好不好?”
等人走了,陆迟才敢挑起沉默流泪的人脸侧的发丝,没有任何阻拦,但看到的画面让他心中猛地一滞。
明明该是伤心极了,可林阙轻还是哭的不声不响,甚至连单薄瘦削的肩膀都是稳稳的立着,只有呼吸是紊乱的,时不时抽抽鼻子,带走一片湿润的水汽。
“为什么要道歉,你说得哪里不对?”林阙轻的声音泄出一丝令人心疼的颤,他的话不是在嗔怪,也不是在诘问。他真真正正这么认为,没有陆迟,他连活着都困难。
这是他第一次在情绪波动正常的时候掉眼泪,与以往崩溃时痛到的混沌恍惚的感觉不同,他能够保持自己的姿态,但心中的酸涩低落却无处消磨,只能安静又无法抑制的流泪。
他的皮肤本就极白,眼圈红得就更突出了,鼻尖、脸颊都跟着泛起一阵淡红,虽然是在落泪,但未干的泪痕似春雨,精雕细琢的面孔依旧美得像盛放的桃花灼灼,清丽而易碎。
“我说得话没有一句是对的,你很坚强,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我。”
陆迟见他漂亮清冷的眼眸里眼泪不知疲倦的落下,只恨自己不能剖出心来让林阙轻看看是黑是红,那样也好过被他失望低落的眼神注视着,像凌迟一般剜心。
听到陆迟过分肯定的话语,林阙轻没有感受到安慰,反而认定了那是假话:“你骗人,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好。”
“甚至,连最基本的活着都做不到。”
他此刻有些痛恨自己的眼泪,为什么要哭呢,还嫌给陆迟添得乱不够多吗?这件事他明明应该懂事的揭过,而不是停留在这里,让陆迟浪费时间哄他。
他攥紧手腕,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妄图用疼痛来抵消心底的酸涩。
“我没有骗你,想想你今年多少岁?”
陆迟敏锐的注意到他肩膀隐隐发颤,手臂也在发力,等他回答的间隙,悄悄解救了他布满指痕微微肿起来的手心。
“二十一。”林阙轻不知道陆迟为什么突然问这么傻瓜的问题,但还是用哭得翁哑的声音回答他。
“你活了二十一年,可是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四年,连你人生的五分之一都占不到。”
“你一个人在艰难的环境里独自生活了那么久,明明是你那么努力的活下来,给我机会站在你的身边,我怎么敢邀功说包揽了你所有的事?”
陆迟的话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可却都是他此时的真心话。
“而且,你也很会规划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林老师?”
林阙轻其实已经止住了泪,听到他这么喊,原本被泪痕划的雪白的脸颊倏然染了红:“干什么突然这么叫。”
他沉静的眼眸肿含了一丝恼意,但总算不是委屈或是别的什么负面情绪,陆迟轻轻按了按他咬破的唇瓣。
“你教我弹钢琴的时候,不是说以后想做老师?”陆迟的唇角勾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可算是把这尊宝贝哄好了。
“明明是你教我……”
林阙轻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不仅仅是演奏技巧,更在于他的乐感、情感表达都浑然天成。比起他,陆迟则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演奏仿生人,按键、节奏无一不是精准的,但唯独就是少了几分鲜活与灵动。
因此,在有一天他给林阙轻陪练的时候,林阙轻终于忍不住说他的音乐像电脑生成的,很死板。
彼时,被豪门一众位高权重之人捧得高高的陆迟闻言却没有一丝气恼,反倒笑着向提出问题的漂亮小朋友虚心请教,连在场的钢琴艺术家都瞠目结舌。
毕竟,作为陆迟的老师,他也不敢这样直白的指出这位从小就气势摄人的学生的问题。当然,随着林阙轻演奏水平的精进,他也拿着丰厚的酬金退位让贤了。
在那之后,陆迟遵从心理医生的指示有意引导林阙轻做出一些正向的规划,他也替他记住了一句做老师的戏言。
不过,托他时常提起的福,林阙轻到现在仍然记得这件事。
“好了,不管谁教谁,我想我应该改变注意了。”
林阙轻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不太确定地问:“你同意我的提议了?”
“没错,但只是尝试。过年后,我会挑选一个合适的邀约带你露面,根据你到场的情况综合判定是否采纳你的提议。”
陆迟说完,又补了一句:“就像是一场考试,可以吗?”
“可以!”林阙轻点头的时候长发会随着脖颈一起飘动,他想,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嘶——”刚刚不做表情的时候没察觉,此时笑了才发现嘴角的伤口还没完全止住血。
“我去拿药箱,你先靠一会儿。”陆迟点了点他的鼻头。
林阙轻叹了口气,微阖着眼,全身松泛地靠在沙发上。
他天生多虑敏感,此时在思忖久未与人交涉的自己究竟能不能在A城的豪门占得一席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