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住院这么久了,家里收音机上的灰尘都落了七八层了,白知景还记得爷常听的那出戏是怎么唱的。
“景儿,”应许笑笑说,“怪不得爷疼你,比疼我还疼你。”
“啊?”白知景没明白应许突然说这个干嘛,挠了挠脑袋,又挺自豪地笑了两声,“那可不么?像我这么机灵又可爱的,爷不疼我疼谁?”
应许轻声叹息道:“是啊,不疼你疼谁。”
白知景听了这话就开始得瑟,小腿晃个不停,嘴里哼着的小曲儿更大声。
这回应许听的很认真,想着明天把爷的收音机带到医院,给爷放他最喜欢的那首越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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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口的路灯坏了,应许看不太清路,骑着车怕碾着墙根窝着的野猫野狗,于是下来推着车走。
白知景赖在后座不肯下来,硬要应许推着他。
胡同里都是穿堂风,凉飕飕的,白知景冻的一个激灵,警惕地扭头往四周看了几眼,压着嗓子问应许:“我怎么觉着这风阴飕飕的,胡同里不会是有女鬼吧?”
应许立即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别瞎说!”
“真的!”白知景屁股往前挪了挪,两只手紧紧扒着车垫,神神秘秘地说,“大宝给我分析过了,咱这种老胡同阴气重,很多怨鬼路过了就不愿意离开的,而且咱们俩都是alpha,身上阳气足,万一要是被鬼看上了,要把我们俩叼走,那可怎么办呐!”
应许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放心,有我在这儿,你不会有事的。”
白知景感动了:“我就知道你会保护我的,你放心,要真是遇上了吸阳气的鬼,我肯定不会扔下你一个人跑路的。”
“倒不是这个意思,”应许说,“就你这激素水平,信息素忽高忽低的,吸阳气的鬼看不上你这种中气不足的。”
“。。。。。。操!”白知景撇了撇嘴,悻悻道,“你这一天不说我风凉话就难受还是怎么着?”
应许失笑出声。
这么一来二去,白知景心里那点儿对女鬼的恐惧立即就烟消云散了,坐在后座故意拿脚尖拖着地面,给应许推车增加阻力。
应许一贯是纵容他的,也就这么随他闹了。白知景自己折腾了会儿就消停了,看看天上的月亮,又看看路边的垃圾桶,脑子里忽然想起方肆那句话——“你和应许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胡说八道,”白知景轻哼了一声,“我和你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我们走的这不就是同一条路吗?胡同路呗!”
应许被“胡同路”这三个字逗乐了,点头说:“很有哲理,有深度,有内涵。”
“那是,”白知景来劲儿了,久违地做起了打油诗,“生是胡同人,死是胡同魂,要问胡同是什么,胡同里都是人上人!”
应许很配合地叫好。
白知景乐得眼睛弯弯。
什么一路人不一路人的,白知景不懂这些,也不想弄懂。他只知道只要应许陪在他身边、他陪在应许身边,那他和应许就是一路人。
方肆说应许现在的资源还比不上他的,所以应许就要被他压一头。
白知景相信应许,他知道应许一定能赶上去的,应许总有一天会成为很牛逼的人,牛逼到再有钱有背景的人也替不掉他的位置。
白知景知道应许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但他不舍得让应许一个人孤零零地朝那个目标迈进。
所以他也要努努力了,他也想成为应许的后盾、做应许的依靠。
新同桌
当天晚上,白知景罕见的睡了个好觉,还做了个梦——他梦见飞飞了。
白知景不是第一次梦见井飞飞,自从飞飞离开以后,白知景经常在梦里反复重现他跨过栏杆、纵身而下的那一幕,但今天晚上却不太一样。
飞飞穿着一中那套蓝白色的老土校服,鼻梁上架着眼镜,笑得很腼腆:“知景,你来啦?”
白知景其实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眼前的飞飞过于真实,他一瞬间有些混淆,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飞?”
“知景,”井飞飞坐在空教室里对他笑,“我好想再和你坐同桌,和你还有宝贝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候了,真的。”
白知景眼眶一下就湿润了,哽咽着说:“那你怎么不回来呢?我们成天地盼着你,你要是知道我们多想你,你干什么不回来?”
“因为我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啊,知景,”井飞飞摘下眼镜,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我见到了很多很厉害的数学家,塞勒斯、欧几里得、高斯、华罗庚、毕达哥拉斯、牛顿。。。。。。还有歌德巴赫,我每天都和他们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