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休口中呜呜,龙尾拼命摆动赞同。玄穹道:“这一次姑且算你立了功,将功赎罪,我会如约把你放回去。”敖休抬起下巴,傲然道:“本太子出马,自然无往不利。下次有这种活,记得再来请我出山。”
“还有下次?这次就因为你忘乎所以,差点把咱们几个都折进去。”玄穹训斥了一句,又道,“感觉如何?”敖休咂咂嘴,龙涎滴滴答答流出来:“逍遥丹的成色是真好,劲特别大,吭!”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靠自己立功的感觉如何?”
敖休一吹须子:“也没什么稀奇的,刚够我回去在龙宫吹一年。”玄穹道:“你回去可别说实话啊。若被你爹知道,我逼一位龙子冒险去当细作,只怕道人职务不保。”敖休脖子一梗,龙眼圆瞪:“什么逼迫?哪有逼迫?是我自告奋勇-对了,我立了这么大功劳,那逍遥丹能分走一粒不?”
玄穹脸色一冷:“半粒都别想!这害人的玩意儿你敢再碰,我亲自来剥龙皮、抽龙筋!”婴宁羡慕地看着敖休:“你可好啦,这下大家都不会把你当没用的家伙了,哎……”玄穹觉得口风不对,转头道:“婴宁你这一次表现也不错,及时通报,也是有贡献的。”
婴宁淡淡“哦“了一声,摸着金锁不言语。玄穹知道她的心思,只好劝慰道:“你十三叔和玄清道长的大仇如今报了,你跟十四姑讲,她一定开心。”婴宁勉强笑了笑:“是呀,只可惜十三叔的仇,不是我亲自报的。”
玄穹一摆手:“好了,干活,赶紧干活。”
这一忙活,就是足足大半天时间。玄穹收缴了全部丹药,把法宝和其他物品也都打包带上。接着婴宁返回青丘府去报喜,玄穹也如之前承诺的那样,把敖休与老果各自放归,然后扛着东西回了俗务衙门,把库房塞了个满满当当。
玄穹叉着腰清点了一遍,所有东西都要登记造册、填写文书,工作量简直惊人。不过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锁好门,从衙门溜达出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朱氏母子的洞穴前。
他在门口的蛛丝上一弹,很快一只小蜘蛛“咚咚咚咚“甩着八爪出现在门口。他一看是玄穹,连忙缩成朱侠模样,一脸惊讶:“道长这么晚过来,是书院里出了事?”
玄穹见朱侠有些畏缩,宽慰道:“放心吧,与你的学业无关,我是找你母亲问点事。”
朱侠一脸疑惑地把他带进洞穴深处,朱妈化成一个中年妇人迎出来,二话不说,先挥起爪子砸了朱侠脑袋一下:“小孽畜!又在书院里生事!”又转头对玄穹道:“道长明鉴,这孩子只是调皮,应该没有坏心,有多少损失我来赔偿,还请跟猿祭酒美言几句。”朱侠张开口器想要打断,却被朱妈喷出一股蛛丝把嘴给封上。
玄穹一脸尴尬,赶紧轻咳一声:“我这次来,不是为朱侠,是找您咨询一桩事。”朱妈疑惑地看看朱侠,又看看玄穹,赶紧把蛛丝收回去,喝道:“你怎么不早说?!还不快去准备一杯雪莲茶!”
玄穹道:“我之前听毛啸讲过,你们冰山雪莲蛛的蛛丝结成网,每一张网的花纹都不同,可是真的?”朱妈得意道:“这是我们天生自带的神通。蛛丝如雪花,看似都是六角,各有巧妙不同。要不怎么大家都愿意订我家的帘子呢?就图个独一无二。怎么,道长您家里也要用?我给您打个大折。”
玄穹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再问一句,这些独特花纹,你自己能分辨出来吗?”朱妈道:“那是自然。每一只冰山雪莲蛛织出来的网,自己都记得花纹,跟自家掌纹似的,绝不会混淆。”
玄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头是炭条画的一堆繁复纹路:“这个纹路,你能认得出来吗?”朱妈凑过去看了眼,立刻说:“这是我吐的丝。”玄穹额前的白毛立刻竖了起来:“卖给谁了还记得吗?”朱妈说这得查一查,然后转身去了后间。
朱侠端来雪莲茶,放到玄穹面前,然后站在旁边,也不说话也不走。玄穹随口问道:“后来在书院如何?毛啸没再找过你麻烦吧?”朱侠道:“没有,猿祭酒找我们谈过,他老实多了。”他说完怔了一下,赶紧笨笨地补了一句:“多谢道长之前周旋。”
玄穹咳了一声:“本来也没大仇,就是个面子的事。”朱侠道:“猿祭酒也说了,毛啸从小体弱多病,靠他爹用丹药吊着,性情有些敏感褊狭,让我稍微谅解一些。”玄穹想起毛啸的模样,也感慨地点点头:“一家有一家愁。别看毛啸比你家境好,他爹凌虚子的操心事,怕是比你母亲的还多。你安分一些,就是替母亲分忧了。”朱侠“哦“了一声。
两人尬聊了好一阵,朱妈才推门回来,说找到记录了。这是一年半之前-也就是朱氏母子刚搬到桃花源时的单子,当时是一个叫方易的人类买的。可惜朱家要求上门提货,所以买家到底什么情况,朱妈并不清楚。
玄穹道谢之后,离开了朱氏洞穴,脚下一转,又直奔毛府而去。毛啸开门见是他,第一句便是:“我最近可没招惹朱侠,道长来做什么?”玄穹又好气又好笑,催促道:“谁说是找你的?把你爹喊出来。”毛啸半信半疑,把凌虚子叫出来。
凌虚子一脸疲惫,身上一件汗津津的道袍还没脱下来,浑身火气,应该是刚下了夜班回来。玄穹把凝神丹瓶拿出来,递还给他:“敖休有立功表现,我已经把他放还洞府了。这瓶没用完,还给你。”
凌虚子正在用汗巾擦脸,闻言一怔,他这辈子也没想过,“敖休“和“立功“两个词能联系到一块,忙问怎么回事。玄穹说过几天你看通告吧,总之这次敖休表现不错。
凌虚子长舒一口气,说自从敖休入住桃花源以后,他这个保人三天两头忙着求情铲事,人情都快用光了,难得听到个好消息,简直难以置信。
“多谢道长,这下我总算可以跟西海龙宫那边交代了。”凌虚子把药瓶推回去,“这丹药您留着吧。”玄穹却不肯收,双眼直往天上翻,凌虚子何等眼色,立刻道:“补神不是一两次就见效的,留在您这里,是为了方便敖休。”玄穹看看头顶没动静,这才把丹药收回。凌虚子连连感叹:“外人看着我家风光,其实我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敖休的事万一没办好,龙王不高兴把三元龙涎丹断了,我儿子可就苦了。”
“你不是丹师吗,干吗不自己炼?”
凌虚子习惯性地摩挲自家秃顶:“这个三元龙涎丹,非得在西海龙宫炼制不可,桃花源炼不出来。所以我只能自家炼丹卖掉,再去西海龙宫换丹回来。”
玄穹忽然来了兴致:“看来炼制丹药,限制还挺多的啊?”凌虚子一提炼丹,兴致高了些:“炼丹之道,变化万千。比如三元龙涎丹,非得在海眼之下才能炼制,而且还得用不超过六个时辰的新鲜龙涎。有这两条限制,西海龙宫之外,根本没法炼。”
“那么有些丹药,可以先在甲处炼成,然后在乙处丹炉再加工吗?”
凌虚子点了点头:“应该说,这才是炼丹的正确步骤。炼丹一般分成三步,先把原料煅成丹坯,再做精炼,最后焖烧成丹。至少要三个丹炉才能炼成,其中的诀窍千变万化……”他一说起丹术就喋喋不休。
玄穹听着直犯困,好不容易听他讲完一轮,才匆匆告辞。回到俗务衙门之后,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在玄清整理的户籍柜子底部,找到了方易的客居记录。
方易是个堪舆师,因为修习功法,申请来桃花源静修。时间也不长,只待了三个月。因此他没在桃源镇里住,而是跑去桃林之中结庐修行。入住和离开的时间都有清楚的记录,甚至连结庐地点都被记录下来了-恰在棘溪与镜湖之间的广袤桃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