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秆被吹德弯了腰,低低的,似乎就要挨着地。
地里的人睁不开眼,几乎要站不住,但是这会都希望这风再久点,雨下来得再晚点。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林春兰眼里砸在麦秆上。前头下种施肥捉虫拔草的劳累记不清了,这个月日日顶着烈日守着,阿染一桶桶水从山里担下来,累得大病一场,眼瞅着要收了……
“春兰妹子,愣傻着干啥呢,就剩这点了,赶紧割完抱回去。”不知谁在对面大喊。
林春兰愣愣的抬头,天黑了,她看不清,眯了眯眼,瞬间惊了。
自家那一亩地的麦子,本该还站着一大半的,现在看去,只剩下矮矮的麦桩!麦子都没了,都没了……
她哆嗦着唇大喊:“麦子!我家麦子!阿染,阿染……”
“阿染刚拉车回去了!春兰妹子你别急,就剩最后半分地了,肯定都能抢回去。”
林春兰听出声了,这是住村西头徐家大姐的声音。
她这会才看清,自家那一亩地上,有人在弯腰捆麦子,有人在往背篓里装,还有人背着背篓往村里跑。
“快,装车,我家车过来了。”柳春生在风里喊一声,“春兰,你家堂屋堆不下,多的麦子都放我家了,这车也先拉我家去。”
柳春生家是村里唯一的砖瓦房,院子大,房间多,堂屋也大。
林春兰大声应了:“好。”
村长不会昧下她家麦子。
最后一车麦子,柳春生在前面拉,林春兰和另外六人在板车两侧和后头推着跑。
天黑得看不清路,有人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了,稳住身形,继续跑起来推车。
闪电划破天空,瞬间照亮眼前的路,也让林春兰看清了身边推车人的脸。
是柳腊梅。
平日里最爱占小便宜,每次阿染从山里回来,都恨不得扒开背篓看看里面装了啥,野菜都想薅几颗走。
她想起来了,刚才在她对面割麦子,骂她“傻愣”的就是柳腊梅。风太大,柳腊梅嗓子好像有点哑,少了平日里那股尖利,她一时没听出来。
板车拉进柳春生家的后院,众人七手八脚的抱起麦子往堂屋里放。
风太大,下起雨来廊檐下,杂物棚里都会有雨飘进来。
堂屋里堆满了麦秆,柳芽没点灯。她就着闪电的光亮,指给林春兰看:“春兰婶子,这边都是你家的。”
一左一右,靠墙码着的麦垛一大一小,大的那个是林家的。
林春兰回忆往年自家四亩地的麦垛,大致估算下,这垛大的差不多是四分地的麦子。
柳春生说自家放不下了,那就是一亩地的麦子都收回来了!
林春兰沉浸在震惊中,呆呆的看着麦垛,这时才感觉到脸上、手上的刺疼和一直弯腰的酸痛。
其她人也没急着走,从跟着林家往地里跑开始,大伙就绷紧了弦,一刻不停的劳碌,这会终于能喘口气。
有靠着麦垛站着的,有*坐在麦垛之间过道上的,还有站门口朝黑漆漆的天边张望的。
“老天也太吓人了!这要是阿染晚一会回来喊人,乌漆嘛黑的,想抢都抢不了。”
“是啊,看这架势,雨小不了。”
“风小了,不会是不下了吧?”
“不下雨也该抢收,这风能把麦子都刮倒了。”
雷声收了,闪电也泄了气,不时在天边闪闪,再没划破夜空的气势。
“霹雳吧啦”“碰”“碰”“碰”!
门口观望的人“哎哟”一声,飞快的后退一步,关上门。
“下冰雹了!”她惊讶的大喊,“有个手指头大的打我胳膊上,还有鸡蛋大小的!”
“碰”“碰”“碰”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头顶上不时“当”的一声。有瓦片挡着,不担心砸自己头上,仍吓得人猛缩脖子。
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眼睛瞄向屋里的麦剁,庆幸油然而起。
若是今晚没有抢收麦子,这场冰雹下来,林家的三亩八分地会颗粒无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