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关于混血
人类在卵中转变为人鱼时经历了怎样的过程?
道里安认为自己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不仅仅是一次身体上的转变,也是一次意识的重塑。
在那个过程中,他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是谁,他连通了世界的意志,像一位旁观者目睹了这个星球的发展,接着他感到自己从一颗星星重新坠落为一颗尘埃,他回到了自己的躯壳里,重新做回了“道里安”,但在他的意识里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他不再受累于有型的外壳,他获得了全新的视角,获得了自由和新生。
可实际上,在接触了其他混血人鱼后,道里安发现自己的情况竟然是个例。
大部分混血对自己的人类身份全然遗忘,他们像新生儿一般被重启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人类”,只有少部分混血隐约保留了少许记忆,那大多是非常难忘的宝贵过去。比如其中某位混血雌性保留了“寻找”的记忆,她总是独自在大海里搜寻,反复呼唤一个名字,可连她自己也忘记了她究竟在寻找什么人。
每当这个时候道里安就会感到庆幸,他没有丢失身为人类的记忆,没有忘记西尔维,他们仍旧相爱。
西尔维对此却不太在意:“不用担心,道里安,我会找到你,而你会再一次爱上我,就像曾经发生的那样。爱不因记忆而产生,同样也不会因记忆而消散。”
道里安笑着抬起头,同时西尔维很自然地低下头同他接吻。
“你是对的。”道里安回忆起在康斯比疗养院的那段过去,以及当时初恋一般悸动,坦诚道,“我当时的确对你一见钟情,我的灰眼睛医生。”
10。关于成熟期
人鱼幼崽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就是X成熟,即,迎来第一次求偶期,这时候人鱼身上会分泌一种粘液,有特殊的香气,以此来吸引异性的关注。
鉴于人鱼的寿命,他们求偶期的间隔时间无比漫长,通常九至十年一次,这也是导致他们数量稀少的主要原因。
好在相应的,人鱼的求偶期也会延续整整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中,人鱼会大量进食来增长体型和力量,这能够让他们增加与竞争者对战时的胜算,同时也能更好地获得心上人的青睐。
西尔维不记得自己度过了多少个求偶期,人鱼几乎没有时间的概念,绵长的寿命与大海的庇佑令他们可以忽视太阳的起落。
在遇见道里安之前,西尔维只是大海里一条无忧无虑的鱼,饿了就去捕猎,无聊时就和同伴们嬉戏,偶尔浮出海面逗弄人类的轮船。
“那你们怎么解决x需求?”
促使道里安问出这个问题的主要是两件事。
首先,虽然道里安在西尔维意味深长的眼神下反复强调:“我并不是在嫉妒,我只是好奇,身为前海洋研究员的职业病!”
但实际上他的确有些嫉妒,或许不止一些,特别是想到西尔维在爱上他之前,可能也曾在求偶期向其他对象示好——不行,道里安受不了这个,他的耳鳍已经不由自主地竖起来,紧张又忐忑地等着西尔维的答案。
西尔维好整以暇地在道里安身边绕圈,他喜欢道里安在乎他的样子,这让他得意得内心冒泡,但如果你挨个戳破这些泡泡就会发现,其中蕴藏着一些极其“邪恶”的坏点子。
“在真正与伴侣结合之前,人鱼几乎没有那方便的欲望,所以我们的求偶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难熬。”西尔维故意用分叉的舌尖去t弄道里安翕动不停的耳鳍,像逗弄一只蝴蝶,“而你之所以会觉得难受,是因为这是你的第一个求偶期,并且更重要的是,你已经拥有了伴侣。”
没错,这是另一个道里安关心人鱼需求的原因了。
在大海里生活了一年后,道里安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求偶期,老实说,他觉得自己的情况不太妙,因为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很难控制脾气,总是处于暴躁和焦虑之中,他会忍不住很粗暴地对待西尔维,特别是那种时候。
道里安对于自己曾经把西尔维砸伤的举动非常后悔,因此在打闹时他总是很小心地收起指甲和鳍,避免伤到西尔维,但是就在昨晚,道里安发现自己在西尔维身上留下了六七道伤痕,他的尾鳍还绞掉了西尔维的几块鳞片。
尽管西尔维看起来相当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对于道里安而言,他想尽快结束求偶期,毕竟这将持续整整一年,而他厌恶被情绪支配理智。
“确实有一种方法能快速终止求偶期。”西尔维的长尾巴在水中愉快地摆动。
道里安认真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求偶期的最终目的是繁殖,我们与配偶结合后,会持续不停地交配,直至配偶成功受孕,所以道里安,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西尔维不顾道里安的挣扎,用海蟒似的粗壮尾巴将爱人一寸一寸缠住,在他耳边诱惑道:“要么跟我交配一整年,要么为我产卵,亲爱的,选一个吧。”
道里安知道西尔维在说谎,他能感受到对方不怀好意的玩弄意味,因此用人鱼语的脏话狠狠问候了他一番。
但同时道里安也清楚了一件事,从今天起,他再不必为弄伤这条“邪恶”的人鱼而感到自责,这是西尔维应得的。
11。关于浴缸
富豪马格门迪在康斯比研究所的“意外爆炸”中身亡后,他的遗产去向就成为了许多人关注的焦点,大家都知道马格门迪没有后代,他唯一的继子——据称——变成了人造人鱼实验体,也在爆炸后行踪不明。
在研究所的残骸里,人们只找到了部分人类尸体,而长尾巴的人鱼或者尸体则一具也没有发现——或许有,但军方封锁了消息,只把一切归结为易爆化学品泄漏导致的意外。
有记者采访过那场可怕事故的幸存者,想从他们口中获得整件事情的真相。
那些幸存者是参与那场直播的媒体工作人员,在爆炸之前侥幸逃出了研究所,然而当人们询问他们关于当天发生的事情时,他们一致表示自己“记不清”了。
据当事人回忆说:“仿佛有人用橡皮擦掉了我脑子里的那段记忆,但擦得很不干净,于是在纸面上留下了一段黑乎乎的印记——对我而言就是这种感受,我知道那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并且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我实在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