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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第1页）

斯坦福康复中心的评估室，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的冰冷气味。解何杨再次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左臂支具被连接上各种闪着金属寒光的传感器。金发康复师艾米丽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图。

杨正依旧站在角落，但不再是之前那种紧绷如临大敌的姿态。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牢牢锁定在屏幕上，眉头习惯性地皱着，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他不再拿着那个记录本，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那跳跃的线条上。

电流的细微刺痛感再次传来，解何杨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身体。她想起了车库里的挥拍，想起了那种调动全身的感觉。当艾米丽引导她尝试一组需要肩胛骨深层肌肉协同发力的动作时，她闭上眼睛，摒弃杂念，将意识沉入身体深处，努力去“重现”那种感觉——那种在车库空挥时，努力调动核心和右臂，试图带动左臂的感觉。

屏幕上的波形图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波动。一个代表神经信号传导的曲线，在某个节点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但清晰可辨的凸起！虽然幅度很小，持续时间很短，但和之前近乎平直的基线相比，这无疑是石破天惊的变化！

艾米丽蓝色的眼睛瞬间睁大，发出一声短促而惊讶的吸气声：“Oh!Lookatthat!（哦！快看！）”她立刻调整仪器参数，反复确认。

杨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脖子伸得老长，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凸起，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何杨！非常好！保持这种感觉！再来一次！”李姐的声音带着激动，用中文鼓励道。

解何杨受到鼓舞，再次集中精神，努力去“寻找”并“复制”那个感觉。这一次，那个小小的信号凸起再次出现！虽然依旧微弱，但更加清晰稳定了！

艾米丽飞快地记录着，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带着兴奋的笑容：“Incredible!Thisisasignifitimprovementinmotorunitrecruitmentandnervesignalsynization!Farexceedingourinitialproje!（不可思议！这是运动单位募集和神经信号同步性的显著改善！远超我们最初的预期！）”她转向何丽丽和李姐，语气充满惊喜，“Whatevershesbeendoingoutsideoftherapy。。。keepdoingit!（无论她在治疗之外做了什么。。。坚持下去！）”

何丽丽站在一旁，精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加掩饰的震惊。她看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却意义非凡的凸起，再看看评估床上闭目努力、额角渗汗的女儿。那份由顶尖仪器捕捉到的、冰冷数据呈现的进步，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穿了她精心构筑的、关于“生物工程”和“百分之五”的理性堡垒。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女儿体内那股不肯熄灭的生命力，以及那份对乒乓近乎偏执的渴望所蕴含的力量。

回家的车上，气氛有些微妙。何丽丽沉默地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杨正坐在副驾，腰背挺得笔直，嘴角紧绷，但眼神里却闪烁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光芒。解何杨靠在座椅上，疲惫却满足，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支具的边缘。

晚饭时，餐桌上少了德克，气氛轻松不少。汤姆努力活跃气氛，卢卡斯和艾拉叽叽喳喳。何丽丽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提及课程安排。她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的蔬菜沙拉，目光几次落在女儿身上，带着一种全新的审视。

“杨杨，”何丽丽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少了几分命令式的规划感，“艾米丽医生今天的评估结果。。。很意外，也很惊喜。”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这说明，康复。。。存在积极变化的可能。”

解何杨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母亲。

“但是，”何丽丽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不顾后果地。。。重操旧业。那只手的风险依然巨大。我希望你明白，康复是首要的，也是唯一的重点。任何可能加重负担、影响恢复的行为，都必须禁止。”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女儿，带着洞察一切的精明。

解何杨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避开了母亲的目光。车库的秘密练球。。。母亲知道了？

杨正猛地放下刀叉，刚要开口，何丽丽却抬手制止了他。

“不过，”何丽丽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妥协意味，“考虑到康复本身也需要积极的心理状态和目标感。。。以及艾米丽医生的建议。。。”她看向解何杨，眼神复杂，“在不影响治疗、不增加左腕任何负担的前提下，如果你觉得。。。一些极其轻微的、右手单侧的球感练习，有助于你的情绪稳定和康复信心。。。我可以不再干涉。”

这几乎是天大的让步！解何杨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杨正也愣住了，看着何丽丽，眼神里充满了意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但是！”何丽丽强调，语气不容置疑，“仅限于此！时间、强度必须严格控制在李姐的监督下！并且，绝对、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类似车库那种可能造成二次伤害的私自练习！一旦发现，立刻停止！明白吗？”

“。。。明白。谢谢妈。”解何杨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她知道这是母亲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右手单侧的球感练习，虽然距离真正的乒乓球还很遥远，但这扇门，终于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光明透了进来！

杨正看着女儿眼中重新燃起的亮光，再看看何丽丽严肃却不再冰冷的侧脸，心头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他默默地拿起刀叉，继续吃饭，只是咀嚼的动作，似乎比之前有力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