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自己声音咽涩:“那你呢?”
“我活着。”叶灼说,“但不是因为我逃过了,只是因为他没有杀我。如果他要杀我,今天我不会在这里。”
“仅仅是没有杀吗?”离渊看着他。
于是叶灼又想了想。
“玄武问我,有朝一日我败了,会怎样。不会怎样,那时候我已经败过。”他说。
离渊想伸手去碰他的脸颊,却没有,他没有动,只看着他:“你说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不喜欢。”
“不喜欢又怎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已经体会过。”叶灼说。
说罢,叶灼没有再开口。所谓的二三分,他想,这样就已经说完了。
其实他不爱讲故事。
但拼拼凑凑,总人也能猜出他的出处。
有一天,风姜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耳朵,忽然泫然欲泣了一天,又在厨房里待了半晌,最后期期艾艾捧给他一碟桃花蜜饯。
他吃了,只觉得太甜。
龙离渊也听完了。
但他的目光,并不像叶灼预想那般。若真是那般,叶灼会觉得索然无味。
离渊的目光是平静的,像海。
叶灼:“你在想什么?”
“他们说,云相奚生而金丹,二十岁渡劫。叶灼,今年你二十五岁,也是渡劫境界,我也是。可是你是忘了剑,又再练了剑。你是从头来过,再修剑道,我不如你,云相奚也不如你。”
叶灼看着他,似乎饶有兴致,等待他的下文。
“忘记毕生所学后,能让你再修的,一定是比之前更好的剑。你没有学谁的剑道,几千年几万年,他们所有人的剑都不如你自己的剑。所以,叶灼,你真厉害。”
离渊顿了顿,望着叶灼的眼睛,认真说:“遇见你,和你一战平手,是我之幸。”
“谬赞。”叶灼说,“其实我生来也是金丹。”
看着他,离渊就笑。
“我也是金丹。”离渊说。
叶灼眨了眨眼睛。
“在渊海灵脉孵了上千年,若是生来不带颗金丹,那会很丢人。”离渊说。
若是有这样的消息传到三千世界,龙界会抬不起头来。
叶灼也轻轻笑。
他一笑,像冰雪化了,料峭的春寒也随着风吹散。看见这笑的人,像看见温凉的水里,一朵摇曳欲开的莲。
离渊:“那十年前,你十五岁,我在东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叶灼:“那就是我已经重修了剑道的时候。”
离渊眼里依然是笑意,他忽然说:“叶灼。”
“嗯?”
“想抱着你。可以么?”
“?”
叶灼的一声“不可以”还未出口,已经被那人蓦地抱了满怀。
清盈水泽刹那间近了,离渊用力抱着叶灼,低头,将自己埋在这人颈间。
他缓慢地阖上眼,那笑意全都散了,即使是真心的笑意。
一切翻涌过、呼啸过、却不曾显露过的情绪都沉下去,沉入不见底的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