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刺劈砍撩,穿截斩挽挑。
学了一百零八式,变为三千六百招。学完了变招,再将它们尽数连起。要说究竟怎样连,三千六百招里,每一招和每一招都可以连出,无非是熟能生巧。
到最后剑下就有万千变幻,江湖上说,尽出幻剑山庄。
那以后,才会练成套的剑法。譬如幻剑山庄的十七脉传承剑法,再譬如,云相奚的剑法。
曾经从握剑到收剑,从点刺到挽挑,再从一百零八式到三千六百招,再到后来所有剑法。
他一招一式,都是云相奚所教。
“若论血缘,”叶灼从远方收回目光,看向离渊的眼睛,“云相奚是我父亲。”
离渊愕然看着他的眼睛。
其实,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可是听着这人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只觉得无声处一声轰雷,让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用他的剑教我,我也学了很多。”叶灼说,“后来,那些剑我全都忘了。”
离渊:“剑也能忘么?”
一个剑修一生中最开始就在练的剑,就好像他生来的骨血。
这样的剑折断了,会有锥心刻骨之痛。
而这样的剑若要忘掉,要剜心剔骨才能做得到。
“可以忘。”叶灼看着他,“你想忘,也能做到。”
离渊怔怔看着叶灼。
有些事他是想知道,可是他从前没有问。
忘记了的事何必要再想起?
就为了给那些欺世盗名的名门正派,给那些缄口不言的同道仙友,给那些算计天机的诡诈之徒,剖开看看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他们配么?
可是他们却要一个一个跳出来,一个一个粉墨登场,都到叶灼面前来说当年事。
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若是非要大白于天下,非要人尽皆知,那就让他先听叶灼说过吧。
可是离渊无法问下去。
即使他只想问,究竟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你把一生学过的剑全都忘了?
就像红尘剑仙弃了他的无情剑道那样么?
可是离渊知道,那只会比红尘剑仙当年做到的,要难一千倍、一万倍。
红尘剑仙不是幻剑山庄的人,不是天生的剑修,他仰慕几面之缘的云相奚,然后修了和云相奚一样的无情剑道,仅此而已。
可是对叶灼,不是这样。
最终,了无声息的沉默中,离渊开口。
“那幻剑山庄的人,是谁杀的?”
“是云相奚杀的。”叶灼平静说。
“——为什么?”离渊问。
“不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什么东西,拿宗门向上清山来换。也许是想证无情剑道,顺手都杀了。也许,根本不为什么,想杀就杀了。”
叶灼的语声,只是平淡如既往,也许还有一点浅浅的笑,不知笑的是谁。
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如此良夜思及往事,忽觉光阴似箭,俱如尘烟。
离渊看着他,却只觉得万般思绪都浮上心头,他的心脏是跳着,可是每跳一下都是闷闷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