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试之人无不对我的题目做出注解,既要有自己的思考,也要让我从中看出你的能力。既然你说不出东西来,想必你也没有足够的准备。”
“你……”王时予有些恼怒,“四书五经可考之题繁多,你却唯独问我解无可解的问题,作为考官,你真的不是有意刁难吗?”
大盛科举比较特别,不仅考察写文章的能力,也要考察考生当堂解题的思维,虽说被选上的考官都是与当场考生不认识的人,可奈何王时予名气太大,恰好这位考官又见过她,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怎么会这么说,”男子兀自笑了,道:“我并不认识你,小姐。所考的问题都是有记录可查,又何来针对一说呢?况且小姐自己也说了,男尊女卑,你能与诸位考生一同站在此处,已经是圣上的恩典了。”
王时予几乎是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忍耐力才没有当场回怼男子,冷道:“男尊女卑不过是从你考我的题目中所得,我……”
她愣住了。
王时予其实是想说她并不这么想,可是自己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这是天经地义,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她从小都被灌输这样的思想,内心虽有反对之意,却从来不敢真正和世俗礼法作对。
上次她所做之事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自己虽不后悔,但着实为自己的离经叛道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说她不知礼义廉耻,所有人都在说她惨无人道,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孩子每晚都会在梦中出现,他小小地躺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母亲杀了孩子,母亲杀了孩子……
巨大的舆论压力一时间让她喘不过气,王安平出手之后虽然好了很多,但阴影却留在了王时予心里,挥之不去。
她不是一个好人了,王时予突然想到,她是一个手染鲜血的女子,是一个本该因世俗礼法,循规蹈矩生活,但却有着一身反骨的人。
自己如果真的说出男尊女卑是错误的,那她又会遭受多少人的凝视和嘲弄?
这样的情况,王时予已经经受不住第二次了。
你就是一个胆小鬼,王时予对自己道,一个明明有反抗之心,但却还是唯唯诺诺,敢想不敢言的胆小鬼,懦夫。
她止不住地想着,面前的男子还在看着她,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我的答案已经说完了,此题考不出我的能力,也表明不了什么,无非就是供你们取乐的东西。我是女子没错,但陛下也明确说明了女子可以参加科举。但显然考官对此有些意见?既然这样,就算我说再多,又能如何对其他问题做出回答,考官都不会真正在意的话,那我想我也没有再站在这里的必要了。”
说完,王时予没看所有人震惊的神色,转身走了出去。
“所以你放弃了这次机会,”黎霜有些愤怒,道:“那考官是谁,我想我应该去见见他。”
王时予摇摇头,“无人知晓,也不用麻烦你了。我知道虽然陛下开了这个先河,但不会所有人都认同,像这次,我连一个和他人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那又何谈公正呢?”
黎霜闻言,转了转眼睛,看着王时予有些失落的模样,安慰道:“无妨,你不是彻底没有机会。我找时间求见陛下一趟,看能不能适当改善一下考察方式。”
“真的能行吗?”王时予低下头,道:“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我们去争取,难道就不怕陛下厌烦,就不怕闲言碎语吗?”
“怕,”黎霜挤出一个笑容来,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就放任错误留在那里。我既然恳求陛下开这个先河,就有考虑到会有问题的地方,你正好指出了问题所在,那我定要一点一点将它纠正过来。我知道这个机会对你,对其他女子来说有多不容易,所以我才会去努力争取,不用为我担心太多,好吗?
王时予揉了揉眼睛,也笑了一下,点点头,“黎霜,你真好。”
长街边。
“黎小姐?”冯渊见黎霜一人走在街上,熟络地和她打起招呼。
黎霜含了得体的笑,道:“殿下今日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看长安是否一切正常,”冯渊道:“你呢,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黎霜看着冯渊,想了一想,决定把王时予的事情告诉他。
“竟有此事?”冯渊有些惊讶,“你不用担心,我能查到那考官,也会及时换掉。而且这个问题我今日就去和父皇反应。而且科举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如此,是时候稍加改革了。”
黎霜差点就忘记了还有冯渊这个可靠的力量,心下一喜,当即道:“殿下肯帮大盛女子,臣女在此谢过。”
闻言,冯渊不由得笑了起来,摸了摸鼻子,道:“不止因为大盛,还是为了帮你……”
“什么?”
冯渊的声音有些小,黎霜听不太清楚,就像蚊虫般的振翅声。
冯渊吸了吸鼻子,笑道:“没什么,反正此事有我处理,你就别操心了。”
“知晓了,”黎霜又想起什么,“贵妃娘娘最近如何?臣女近日忙于公务,竟没有想起来去拜访一下娘娘。”
说起宁妙,冯渊从袖中拿出一支装在盒子里的珠钗来递给黎霜,“说来也巧,母妃说她与你投缘,今晨收拾首饰的时候找到这个,觉得与你相衬,所以要我送与你。”
虽说是送,但其实是赏赐,黎霜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她不知道宁妙为何突然要给自己送东西,笑着接过,道:“那臣女多谢娘娘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