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说这个?”裴晏举起方才从郑劭手里拿来的字画,“我看驸马失魂落魄的,手上拿着一副好字,拿来看看。”
冯玲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那你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
闻言,裴晏仔细看了一眼字画上面的内容,眉头微蹙,喃喃道:“只明,愿朝,卿明……这写的什么意思?”
冯玲嘴角抽了抽,觉得好笑,“那字是朝气的朝,而且谁教你这样念的?从右到左,自上往下。”
“哦,”裴晏恍然大悟,又重新道:“明朝明朝待明朝,只愿卿卿意逍遥。”
在冯玲看好戏的目光下,裴晏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
冯玲摇了摇头,裴晏看上去腹有诗书,一副公子哥的模样,结果除了会识字,竟是文墨不通的男子。
“不知道,”裴晏坦然地耸了耸肩,“难道是在明朝,希望大臣过得逍遥自在一点?那这个皇帝还挺好的。”
冯玲不知道他说的明朝是哪个国家,或者又是那个皇帝取的古怪年号,看着裴晏确实不像撒谎的样子,恍然了一瞬。
她似乎回到了自己当年给郑劭送字画的时候。
当时她还未心灰意冷,又爱极了郑劭儒雅又风度翩翩的模样,爱他一身文人风骨,爱他有心胸抱负,所以才想了这么一句诗写给他。
她只是希望郑劭永远意气风发,逍遥自在,和自己和和美美地过完一生。
不过如今看来,那句诗并没有起到祝福的作用,郑劭舍了一身风骨和理想抱负,被自己永远困在了这方天地里,注定要和她纠缠不休,直到死亡,也算是一种呼应吧。
所以冯玲在看到郑劭写这句诗的时候,更多的不是怀念和遗憾,而是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细密心绪。
“这句诗的意思是说……”冯玲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喃喃道:“希望每一日,所爱之人都能潇洒自在,做真正的自己。”
裴晏细品了一下,察觉到冯玲变化的情绪,连忙把手中的字画放到了一旁的桌上,转了话题,道:“还是说正事吧,公主有什么事要说?”
思绪被裴晏打断,冯玲眨了眨眼睛,意识回笼,道:“本宫昨日听说了一件事情,说是匈奴王有意要娶黎霜,行两邦交好之谊。”
见裴晏没有说话,冯玲古怪道:“怎么,觉得本宫骗你?本宫的耳目可不是谁都能质疑的,等着吧,若父皇无意遮掩,那此事很快就会传遍长安。*”
但是裴晏还是没有反应,他只是站在那里,又因为逆着光的缘故,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是觉得有些和身后暖阳格格不入。
冯玲看着他,“你不是特别在乎她吗,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问的?”
“要此事解决,是不是只有两个办法?”裴晏出声道。
“当然,”冯玲笑道:“要么就让黎霜远嫁匈奴联姻。要么,就把匈奴打得臣服于大盛,他们自然就不敢再打大盛人的主意了。”
裴晏敛去了眸中情绪,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似还有些笑意,但平时就像刻在他脸上的笑容在此刻显得十分突兀和勉强。
没等冯玲再说话,裴晏就已经转身离去。
冯玲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注意力被桌上的字画夺走,自然也没再细想裴晏方才的反应。
——
“你慢些说,不着急。”
黎霜握着王时予的手,看着她的脸上满是怒气,安慰道。
王时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水,“砰”一声放下茶杯,道:“听我与你说道。”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①。该作何解?”一坐在考官位的男子问道。
闻言,王时予微不可察地蹙眉,其他人都是问一些治国理政方面的问题,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了味道?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也没有多想,道:“前面还有内容。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②。此歌辞创作于西周时期,为了庆祝贵族宫室落成,别无他意。”
男子嘴角的笑有些不怀好意,问道:“抛开此辞背景不谈,你对它有何感想,又作何注解?”
王时予总算知道他的目的了,这批考生里唯有自己一位女子,考官以为她是软柿子,竟在这样的场合刁难她。
“我并无感想,也无注解,”王时予冷道:“生男子就要他穿好衣睡好床,精致的玉圭是他的玩具,被寄予成为君王的厚望。女子睡土地穿襁褓,取乐的物件却只是陶制的纺锤,让她不招惹是非,每日围着锅台安排酒食,做一个不给父母添麻烦的姑娘。无非就是宣扬男尊女卑,又要何注解?”
男子笑着看她,就像是在期待着王时予会有什么反应。
她之前强行打掉了自己的孩子还给了吴家,在长安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要不是王安平和王家足够有实力,流言只会愈演愈烈。
而这位男子又最看不惯王时予这样的“刺头”,作为女子,抛头露面不说,做的事又骇人听闻,伤天害理,简直就不像个女子。
她不是喜欢哗众取宠吗,就不妨让她成为今日的焦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