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父母宠坏了,他们虽然本性善良,却纵容、鼓励,甚至可以说是教会了我如何自私与专横;让我只关心自己的家人,对其他人都不屑一顾;让我认为,至少在我心里,别人的见识和价值与我相比都不值一提。
“但最近我开始明白了一个你生来就懂得的道理,那就是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在于他的出身或者他的人脉关系,而在于他选择过怎样的人生。
出于傲慢,之前我仅仅因为自己出生的偶然际遇,就认为自己的判断比其他人的都高明。我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却很少考虑我的言行对那些处境不如我的人所产生的影响,仿佛他们的安逸和幸福没有我自己来得重要。”终于说出了这些话,他感到如释重负。
彬格莱说:“真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这些话(是你说的)。”
“相信吧。”达西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酒,感受着咽喉那的灼烧感。
宾利盯着他看了几分钟,就一句话也没说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达西突然感到精疲力竭,颓丧地瘫在了椅子里,心里琢磨着宾利是不是打算离开他家。
如果他真这么做,达西也不会责怪他;他怎么还能指望宾利再留在这个曾无情地伤害过他的人的家里呢?
他不敢想象要是他自己发现伊丽莎白已经生下了别人的孩子会是什么感受。
仅仅就这么想了一下,就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伊丽莎白的情况并非如此;她很快就会回到伦敦,然后成为他的妻子。
但最近这份才得以重燃的友谊,现在却可能会无可挽回地破灭了。
达西向后靠了靠,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他的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又摸向了伊丽莎白的信。
他再次扫视着信上那优雅的字迹,几乎都能听到伊丽莎白的声音。也只有她能在这样的情形下还不忘打趣几句。
这个念头稍稍舒缓了他躁动的神经。
她需要他的帮助。她相信他能解决她的问题才给他写信的,他必须全力以赴地回应这份信任。
当然他必须天一亮就赶往梅里顿,但到那儿之后又该怎么做呢?伊丽莎白和她的姐妹们需要人保护;布朗宁先生需要人照料,可要是没有店铺的收入,这事儿就很难办。
还有,谁来供养班内特太太呢?她的妹妹会收留她,但他怀疑,正是布朗宁先生在经济上的资助才让她的日子还能勉强维持下去。
他必须采取行动,可在行动的同时,又该如何保全伊丽莎白的名声呢?
或许他可以通过她的表兄柯林斯先生来帮忙。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就否定了。他不能指望柯林斯先生能对他的所作所为守口如瓶,尤其是对他的姨妈。
同样,如果加德纳先生突然有了一大笔钱,也会显得很可疑,而且鉴于达西和这位先生之间的交集,加德纳先生很可能会怀疑达西的动机。
他手指轻叩着膝盖。一定有解决办法的,为了伊丽莎白,他必须想到办法。他不仅要帮她,同时也要保护她。
他突然下定决心,走到写字台前,打开了墨水瓶盖。
钢笔把他写的第一个字洇开了,但抽屉里的一把锋利小刀派上了用场,把羽毛笔修好后,房间内就只听得见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他在刚写好的便笺轻撒了些沙砾,然后吹了吹,好让墨水干快点。也许字迹会晕开,但应该还是能看清楚的。而且时间紧迫,他迅速地写好了收信地址。
他一摇铃,西蒙立刻出现在了房间。
毫无疑问,从宾利先生刚突然提高嗓门,管家就一直候在这附近,以备不时之需。
(*专业的管家,也可能是因为上次先生顶着巴掌印回来太震撼了)
“西蒙,我马上就要出门。请立刻安排人把这封信送出去,不能拖到明天早上。”
“先生,您需要备马车吗?”
“备一匹马就够了。”
“好的,先生。”
西蒙离开的脚步声响起,达西用挑剔的眼光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穿着。
这身衣服平日里穿穿还行,但对于眼下这种重要的会面来说,或许就不太合适了。
他得换双靴子,再穿上他新做的外套才行。
第二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