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天主教徒!夏丽蒂说。
玛贝尔翻了个白眼。
——那些不是天主教学校,亲爱的。那些是[3]学校。而且都是贵族学校。以我对他们校友的了解,我跟你赌一件蓝色外套[4],你们的朋友伍利来自上东区。但他去的是哪一所呢:圣乔治?圣保罗?还是圣马克?
——全部。
——全部?
埃米特解释说,伍利被其中两所开除了,玛贝尔笑得浑身颤抖。
——哈,老天哟,她最后说,如果你被其中一所学校开除,那你得来自一个相当古老的家族才能上另一所。但被两所学校开除还能上第三所?那你得出自坐着五月花号[5]来的家族!所以,这个伍利的真名叫什么?
——华莱士·沃尔科特·马丁。
——嗯,没跑了。夏丽蒂,你去我的办公室,把我办公桌抽屉里那本黑皮书拿来。
夏丽蒂从钢琴后面的房间回来,埃米特以为她会拿着一本小通讯录,可她拿的却是一本带暗红标题的大黑书。
——《社交名人录》[6],玛贝尔解释说,所有人都列在上面。
——所有人?埃米特问。
——不是我们这样的所有人。说到《社交名人录》,我在它的上面、下面、前面、后面都干过,但从来没被写到里面过。因为它是用来记录其他所有人的。来,让一让,加里·库珀小子。
玛贝尔在埃米特身旁坐下,他感觉长沙发的垫子下沉了几英寸。他瞥了一眼封面,不禁留意到那是一九五一年版的。
——这不是最新的,他说。
玛贝尔朝他蹙眉。
——你以为搞一本这东西容易啊?
——他不懂,夏丽蒂说。
——嗯,我想也是。听着,如果你找的是什么波兰裔或意大利裔的朋友,他们的祖辈在埃利斯岛[7]登陆,那么,首先,不会有任何书给你查。而就算有书,他们这群人换名字和地址就像换衣服一样。他们最初来美国就是因为这个。为了摆脱他们祖先留下的陈规陋习。
玛贝尔满怀敬意地将一只手搭在腿上的书上。
——而这群人,一切都不会改。不改名字。不改地址。什么鬼东西都不改。这正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玛贝尔花了五分钟就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伍利年纪还小,名册里没有单独的词条,而是被列为理查德·科布太太的三个孩子之一。科布太太的娘家姓沃尔科特,是托马斯·马丁的遗孀,也是殖民地俱乐部[8]和美国革命女儿会[9]的成员;原居曼哈顿,现居棕榈滩。她的两个女儿凯特琳和萨拉都已结婚,跟她们的丈夫列在一起:新泽西莫里斯敦[10]的刘易斯·威尔科克斯夫妇,以及纽约哈得孙河畔黑斯廷斯的丹尼斯·惠特尼夫妇。
达奇斯没说他们在哪个姐姐家。
——无论如何,玛贝尔说,你都得回曼哈顿去坐火车。如果我是你,我会先找萨拉,因为哈得孙河畔黑斯廷斯离得更近,也省得你再跑一趟新泽西。
—·—
埃米特从玛贝尔那里离开时已经是十二点半了。为了节约时间,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可当他吩咐司机送他去曼哈顿的火车站时,司机问他去哪一个。
——曼哈顿不止一个火车站?
——有两个,伙计:宾夕法尼亚车站和中央车站。你要去哪一个?
——哪个更大?
——不相上下。
埃米特从没听说过中央车站,但他记得刘易斯的那个乞丐说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是全国最大的。
——宾夕法尼亚车站吧,他说。
到达之后,埃米特觉得自己的选择不错,因为车站毗邻大道,外立面的大理石柱子有四层楼那么高,内部空间非常宽敞,在高悬的玻璃天花板下,行人络绎不绝。可找到问询处后,他才知道宾夕法尼亚车站没有开往哈得孙河畔黑斯廷斯的火车。去那里要到中央车站坐哈得孙河线。所以,埃米特没去萨拉家,而是登上了一点五十五分开往新泽西莫里斯敦的火车。
抵达玛贝尔给的地址后,他让出租车司机等着,他去敲门。开门的女人说,是的,她就是凯特琳·威尔科克斯,态度相当客气。可他一问她的弟弟伍利是不是在这里,她几乎火冒三丈。
——突然之间,所有人都想知道我弟弟在不在这里。可他为什么会在?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跟那个女孩是一伙的吗?你们俩在搞什么?你是谁?
埃米特快步走回出租车,一路上还能听见她在前门大喊,再次要求他自报家门。
于是,埃米特回到莫里斯敦火车站,乘坐四点二十分的火车返回宾夕法尼亚车站,又打车去了中央车站。原来,中央车站也有大理石柱子,也有高耸的天花板,也有络绎不绝的行人。他在那里等了半小时,乘坐六点一刻的火车前往哈得孙河畔黑斯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