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卿在做什么?
他手还挨着枕头,竹枕沁凉,硌得手生疼,可他就仿佛没有察觉一样,由着自己的手指被夹出血色红痕。
直到蒙住他眼的手松开,来抓他的手,细长的手指扣入他指间。
大概是指节蜷曲的缘故,薄透的皮肤上蒙着层湿热的汗,扳着他肩膀,让他转过身,带着他的手往上。
抚上了伶仃颤抖的喉结。
那块突兀立于喉间的脆弱骨骼,平日里永远掩于衣领之下,不为外人所见,更是致命的死穴,稍微用力就能置人于死地,此时在他手下,贴着他的指腹,缓慢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振动。
亦无殊于黑暗中睁开眼,轻声说:“我听不懂。”
他只能看懂人唇语,手语也可,但从喉咙振动辨别旁人的话,实在有些为难他这个半路出道的聋子了。
于是身后的人把他的手又往上提了提,划过绷紧的下颌,抚摸到了两瓣极是柔软的软肉,热气吐在他指缝里,一开一阖,似乎在说话,又像是不成调的,闷闷腻腻的喘息。
这次不需要辨认了。
亦无殊望着他头顶上发的黑暗,眼睫忽扇了一下,低低地笑:“我又在做梦吗?”
“好像是越病越重了。”
亦无殊脸压着自己的头发,在身后人停顿的时候,将手抽了回来,手肘支着身体,望着同样抬眼来看他的人。
不再刻意装出黑发,银白发丝半掩着白腻的脸颊,鬓发湿漉漉粘在脸颊上,几缕被咬进口中,神情半清醒半迷茫,本该尽显神圣清冷的金色眼眸里漂浮着大片水雾。
亦无殊抚上那双追寻着他的眼眸,擦掉绯红眼尾沾染的湿意,“你是什么?”
“也是神吗?”
他看到那张绯润的檀口轻启,努力挤出声音,说的却是:“亦……无殊。”
他的名字。
轻轻地,自己都没察觉眷恋依赖地,含着他的名字,引着他的手去认,一字一字说出来。
好似有什么颠倒了,和从前不同,亦无殊认知错乱了片刻,恍惚间想到,从前又是什么从前?
他不知道,只知道翎卿在教他,他说听不懂,翎卿就教他怎么通过声带的振动,来辨认别人说的话。鈅梺樆ɡё
从未有一刻,亦无殊觉得自己名字这么动听过,即便他根本听不到,但脖颈上喉结的每一丝颤抖,咬字时的口型,无不在向他传递着信号。
可他忍下了,继续问:“为什么要来找我?”
“亦无殊……”
“是因为我们曾经认识吗?”
“亦无殊……”
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想解释自己的意图,只是叫他的名字,好像心知肚明,只要叫出这三个字,就能从他这里得到所有自己想要的。
不肯付出分毫,只一味索取。
真是让人想欺负。
亦无殊极轻笑了下,指腹推着他的一侧颊肉,用了些力气揉了揉,才松开,问他:“只会说这三个字吗,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
翎卿眼珠轻微一转,却把唇闭上了,脸往旁边送了送,贴上他掌心,看他的目光带了些许不满。
“怎么不叫了?”
翎卿含糊骂了他一句什么,转了个身,直接将后脑勺对准了他,又把手往身后扒拉了两下,拽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裹严实了,连个被角都没给亦无殊留。
亦无殊撑着床,看着他的背影闷笑。
有些喜欢欺负人的人,只有自己被欺负了,才会露出这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