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飞光?”
“尊上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晋国皇帝唇角含笑。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翎卿说:“陛下取名总取这种命运多舛的,不是亲友缘薄,就是自己命苦,很难认不出来。就算不说这个,你都快把嗓子咳破了,不就是提醒我吗?”
“没办法,我是真的命苦。”晋国皇帝紧了紧脖子上的披风,喉咙一阵阵发痒。
他在秦国的那些年给他留下了太沉重的印记。
就像枷锁,打在他脊背上。
每一声的咳嗽都在昭告别人,这具身躯受了多少折磨。
老太监默默给他递上一个铜手炉,他摆手拒绝了,转眸望向翎卿。
“我想知道,如果那天我没有去,尊上会怎么做?”
“你问题怎么也这么多?”翎卿烦了。
他想去找亦无殊,这些人非要问个没完。
但晋国皇帝很想听他多说几句话,所以坚持又问了一遍:
“不能说吗?”
“你会去的。”翎卿斜觑他,“我逼迫百里璟去魔域的时候,曾经派人给谢斯南传信,逼着百里璟不得不去,谢斯南那会儿人就在晋国,在你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就带着人去了镜宗,要是你连这都察觉不到,那你这皇帝趁早别做了。”
他公然把自己和百里璟的往事抖搂出去,不只是想告诉别人,跟百里璟交好就是跟他作对,让别人畏惧忌惮,不敢和百里璟走得太近,让百里璟处处受限、四面碰壁。
还有一个很显著的作用。
他自己站出来,昭告天下,本身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靶子。
靶子不仅能吸引火力。
还能吸引其他和百里璟有过节的人。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主角团,那么,作为光的暗面,也一定有一大群反派和炮灰。
人活在世界上,就会和别人产生交集。
百里璟每交好一个人,获得助力的同时,也会被动地接手对方吸引而来的仇恨。
以谢斯南为例,他征战世界,夺取王权,百里璟必然成为受利者。
但是,谢斯南在这条路上得罪的人,比如秦国那些太子公主,就一定会成为百里璟的阻力。
他当时递给谢斯南的不是一封告密信,告知他他的心上人即将遭遇不测。
而是一封邀请函。
邀请百里璟入局前往魔域送死的邀请函。
也是邀请晋国这位皇帝陛下入局的邀请函。
之前两人交谈时,晋国皇帝说了一句:“小孩子闹脾气罢了。”
谢斯南曾经是个孩子,可现在早已经不是了,而且他已经为这个弟弟的“小孩子脾气”支付了足够的代价,不可能再支付第二次。
地狱里走回来的人没有天真的筹码。
“这些年你没有动他,压根不是为了什么兄弟情深,而是为了平衡晋国先皇留下来的势力,趁机积累自己的力量,想把他们一次性连根拔起,对吧?”
“我离开家里太久了,需要一点时间。”晋国皇帝没有明说,只是轻轻呼出口气,眸子晕开一片墨色。
“你的脸不遮起来?”翎卿又看了他一眼。
“没必要了,”晋国皇帝说,“从前是迫不得已,不这样做,没人会承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