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白,河水之上雾气依旧萦绕如白纱,阵阵寒气沁人心骨,顺着马车幕帘的缝隙丝丝灌入,让依旧在睡梦之中的少年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一只手及时将帘子拢紧了,隔绝所有风雪,裴渡带着满身寒意回到马车中,先用内力散了浑身冷气,才托着沈缘的肩膀将他抱进怀里。
“走吧。”
今日清晨天光未显,昏昏暗暗之中,裴渡所带领的这支精锐已经行至风华楼边城,他本打算着带小师弟在风华十二城中瞧瞧雪景,好好地玩一趟,却不料自己昨日鬼迷了心窍,行径放浪,竟直接把沈缘弄成了个昏迷不醒的“睡美人”。
他留下人来看护着沈缘,独身往风华楼去了一趟,实际上此地并非是去往卫家堡的必经之路,但风华楼的大小姐——当初给卫翎订下的未婚妻伊明珠,曾在他落魄无能之时违背楼主命令不遗余力地帮助过他寻找过沈缘,虽最终没能成功找到,但这情分裴渡是记在心里的。
况且伊大小姐也把沈缘当好弟弟看。
于情于理,如今他纵然因身份缘故不能轻易露面,可至少也该叫伊明珠知道这事,好叫她吊了数年的心从此彻底放下,不至于总是因公务行至某地往往注意着消失的翠眸卫小少主,担忧得害病难过。
裴渡把“睡美人”紧紧搂入怀里,低下头去凑在沈缘耳边说话:“回头,等你好了……师兄再带你来风华楼玩,你小时候爱叫伊明珠抱,总是睡在她怀里抓她发上的带子玩,又不叫我抱,因为我总是拿虫子吓唬你,师兄其实嫉妒死了,心火起来就不大能看得惯她,可到后来唯一能出手帮我的人……也只剩她了。”
“我感谢她,”裴渡轻声道:“她没放弃你,这些年来一直在帮我找你的踪迹,我想……就算不想让你学会感情,你也该和伊大小姐再见一面的。”
“……”
“小缘不说话,师兄就当你答应了?”
裴渡忍不住自顾自地笑起来,他笑自己明明知道沈缘还昏睡着,却又拿这种话来逗弄他,昨日夜晚他的确是失了理智,小师弟就这么凑上来讨亲吻,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况且……他心中本有此意。
今日去风华楼拜见,伊明珠见了他还有些许不敢认,实在是性情变化太大,过往旧人怕是凑在眼前,都不一定能分辨出来,裴渡略过这层,只与他说卫小少主寻回来了,叫她不要担心,却对沈缘此时在何处只字未提。
沈缘也变了。
“你小时候是个娇气鬼。”裴渡慢慢地说着话,透进来的昏昏日光打碎了记忆的屏障,实际上这十二年里他很少回忆过去,只有沈缘在身边的时候,他才偶尔会想起那段日子,小师弟是他与十二年前连接在一起的唯一媒介。
……
“娇气鬼是什么?”
裴渡听见这道喑哑的声音,不免有些愣住了,他低眸看向怀里已经迷迷茫茫睡醒的少年,目光下移落在了他脖颈间轻重交覆的痕迹之上,那些浅淡的红痕被他昨日行径几乎完全覆盖,再也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其上是嫉妒心形成的点点红梅。
“就是你。”裴渡答。
沈缘没懂,他抓着裴渡的衣裳坐起来,未等缓过那阵昏睡的晕乎劲儿,却先感觉到了腰腹胯骨间的肿意,那些痕迹摩擦着衣裳的料子,只会更加艳红如血,像在身上开了一丛鲜花。
昨夜师兄摸着他的胯骨轻轻地说:“你开花了,小缘。”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沈缘迷茫地坐了一会儿,他呆呆愣愣地像只缩在草窝里的白鹅,发顶翘起几根凌乱黑发,正在头顶形成几行弧度,更添几分纯稚意味,他看向身旁的裴渡,一张口便是喑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响的气音:“我们去哪里?”
裴渡道:“不巧。”
“过风华楼的时候你还在睡,我忍心没把你叫醒,回头再带你来玩吧,这边到夏秋交接之际才漂亮,花开得也盛。”
他说完这句未觉有什么不对,少年却忽然抬起头用力地推了下他的胸口,裴渡连忙将他露在外面的指头握进掌心暖着,这番动作间却又扯动了他肩膀上未好全的箭伤,只叫结痂处又裂开流出了血水,裴渡面不改色,问他:“怎么了?”
沈缘重复问道:“我们去哪里?”
裴渡道:“你不用管。”
沈缘盯着他:“去哪里?”
裴渡道:“到了告诉你。”
沈缘像只野猫,忽然抬手“啪”地一下打在了他的脸上,这力道不怎么重,但若听到别人耳朵里,怕是要让旁人以为这马车之中又生了场情事,昨日那回马车边有暗卫听着,沈缘也不晓得噤声,疼了也哭,舒服了也哭,哭到嗓子现在哑成这般,连说话都不能。
他怎么知道害羞是什么东西。
裴渡握住他的手:“谁教你打人?”
沈缘道:“教主。”
裴渡眼皮子跳了跳:“郁长烬?”
沈缘“嗯”了一声,依旧没忘记自己方才想知道的事情,只固执得靠近了裴渡,轻轻地蹭在他胸口间:“师兄,我们去哪里?”
“你不告诉我我就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