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救……
放弃了……是什么意思?
郁长烬无法理解裴渡口中略显遗憾的话,他霎时间愣在了原地,眉心紧紧地皱起来,思索半晌也没能回忆起来面前这人到底是谁,却只隐隐地在这个有些悲悯的语气里读出了裴渡对他的嘲讽,这是一种几近于居高临下的俯视态度。
“你是什么意思?”
裴渡道:“嘲笑你的意思,玄冥教少主身为老教主独子,自幼衿贵无双眼高于顶,从未吃过什么苦,可你是个蠢货,郁长烬,你是个废物!”
“你喜欢上沈缘,就是一个笑话!”
无论是谁被这般毒言嘲讽都会心中忿忿,更何况是向来心气高傲的郁长烬,他的脸色彻底冷下去,已经无意再与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争辩,只缓缓举起右手,朝着暗处打了个手势,道:“射杀。”
“一个不留。”
铮铮梭音穿破冰天雪地,箭矢自昏暗深处如蛇如龙般狰狞地朝着裴渡的命脉处射过来,郁长烬静静地看着他眼前没有任何动作的裴渡,手腕间已经起了杀式,只待裴渡一声令下,叫他身后跟随的暗卫从隐蔽之处出现,那么自己身后掩藏的下属,就会放出无数支利箭,把裴渡带过来的人一并埋葬在这里。
沈缘或许是喜欢那枝血梅的。
那么,就用这些人的血肉来做肥料好了,待到来年深冬,那颗梅花树会长得更好,到那时用凤仙花和梅花汁水混杂在一起,再给他的小夫人染指甲。
一定十分漂亮。
“咔——!”
思绪转瞬即逝,他默默幻想着少年举起指甲时脸上的欣喜表情,可这时郁长烬的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清脆声响,刹那之间,那道破空的狠厉箭梭之音彻底停歇,他转过身,看见了他方才心中所想的漂亮少年正双手持剑起式,认真面对着暗处的危机。
那把原本可以穿透裴渡心脏的利箭,在半途之中被沈缘斩于剑下,锋利的长箭截成两半,落在了厚重的积雪之中,他方才并未瞧见这一切,沈缘到底是如何在短短片刻之内截下这支利箭的?
“沈缘。”郁长烬连忙道:“让开!”
“离远一点!小心伤到你!”郁长烬转身跨步,欲要上前将他心爱的少年扯回来好好地护在怀里安抚,却听得背后裴渡忽然低低地嗤笑一声:“他不会听你的命令的。”
“你还不清楚吗?”裴渡似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讽刺之意,片刻后忽然莫名诡异地笑出了声:“我救了沈缘,所以他会听我的,但是你没有救。”
郁长烬厉声斥道:“混账东西!你怎知我不会救他性命?!我不论你是哪个门派里出来的,今日沈缘绝不会再落到你的手上!”
沈缘在裴渡手下做割人性命的杀手,常年行走在刀尖之上,又不通晓情感,大抵是在他那里连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沈缘在他这里是被宠爱着的宝贝,他能交朋友,能养鸭子,又能和教中的侍女守卫轻易地聊在一起,这其中孰是孰非,难道会有人分不清吗?
人总是愿意待在更好的地方的。
沈缘应该明白,他应该……
郁长烬朝着少年走过去的脚步忽然顿住了,他低眸看着那直指他胸口的冰冷剑刃,一瞬间仿佛糊糊涂涂地又回到了前世那场无能为力的梦境之中,少年藕粉长衫,发髻精致,原本是可怜可爱叫人心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应当夸赞一声这是个无比贵气的小公子。
可他拿起剑来时,只是一个杀手。
“沈缘?”郁长烬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发着颤,只是一瞬间觉着心口冷了大片,仿佛整个冬日的积雪都堆了进去,把他的一身热血淳淳爱意全部冻僵。
郁长烬深深呼出一口气,竭力地放缓了自己的声音,他问道:“你怎么能拿剑对着我?”
沈缘只道:“你要伤我师兄。”
郁长烬怔住:“那我呢?”
沈缘懵懵懂懂,没明白郁长烬在说什么,他迷茫的目光穿过冰冷的气息,与不远处的裴渡对视,似是在求助:“师兄……”
裴渡轻叹一口气:“回来吧,无需你动手。”
沈缘剑刃入鞘的招式十分干脆利落,仿佛是已经做过千万遍一样下意识的动作,他依旧将剑抱起来,无视了面前面色沉郁的玄衣教主,径直朝着裴渡走过去,步子又缓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