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话语中似乎只是在感慨,但那隐隐约约的试探之意。
百里荒面色一冷,抬眼直视着说话之人,沉默片刻后,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谁知道。”
“百里兄,你与壤驷境主前些日子的那场争执,如今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咱们都清楚,你与故去多年的钟离境主乃是挚交好友,听闻壤驷境主对钟离境主有所亏欠,你为好友出气,那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应和,嘴里说着“是啊,是啊”。
“只是如今在这境主突然离世的当口,再把这事儿提起来,大家也不过是想弄清楚,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前厅里安静得只剩下众人轻微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百里荒的回答。
百里荒眉头微微皱起,这些人表面上打着关心真相的幌子,实则不过是想从他这里挖出点什么消息,好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百里荒开口道:“我与壤驷境主的争执,不过是一时之气。至于他的死因,我又怎会知晓?莫要在这里无端猜测,还是让逝者安息吧。”
他语气生硬而冰冷,仿佛不愿再多谈及此事一分一毫。
这时,有人缓缓说道:“如今这几境形势本就微妙,壤驷境主这一走,各方势力怕是又要重新洗牌了。”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如今这壤驷境,在四境之中位置确实最强。
钟离境虽然没明面上并入壤驷境,可谁都知道两境已如一家。
这些年几境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都不再提及飞升之事,下界之人也并没有不必要的纷争,打破现有的平衡。
眼尖之人在这灵堂之上,并未见到壤驷月曜,按理说,他作为壤驷境主唯一的儿子,此时应当守灵才是。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环顾四周,果然没有发现壤驷月曜的身影,顿时,一阵窃窃私语在人群中响起。
“我倒是听闻,这壤驷胤新的未亡人,也就是那引得百里荒和壤驷胤大打出手之人,这些日子在这府上可是风头正盛。如今这灵堂之上不见月曜少主,却不知是否与他有关。”
“那人名唤什么?”
“好像是叫什么……钟离月月?”
听到这个姓,众人只道这是钟离族讨好壤驷胤的好手段。
众人的目光顺着他的话语,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灵堂一侧那个身着素白丧服的男子。
他静静地跪在那里,身姿高挑,白发清瞳。
灵堂内,烛光摇曳,白幡飘动。
这琼华院的新夫人虽然同样是钟离一族之人,眉眼间却全然不见一派正气,而是眉梢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天然的妩媚,双眸狭长而含情,此刻虽红肿着,却仍有潋滟波光流转。
那脸颊微微泛红,该是哀伤过度,几缕发丝凌乱地垂落在白皙的颈边,更添了几分落拓之感。
他低声呜咽,渐渐哭声拔高,响彻灵堂。
每一声悲啼都似在撕扯着心肺,泪水从红肿的眼眸中滚落,划过苍白的脸颊,在下巴处汇聚成串,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境主,你怎么就这样狠心,怎么不带我一起走啊……”
他悲戚的呼喊声在寂静的灵堂内回荡,字字泣血,声声含情,不免让闻者动容,观者叹息。
言罢,他猛地伸出双手,朝着那棺椁扑了过去,甚至想要进去,十指因用力而关节泛白,周围的侍从们见状,慌忙上前阻拦。
两个丫鬟急忙拽住他的双臂,却被他带着向前踉跄了几步。
一位年长的嬷嬷也赶紧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口中念叨着:“夫人,使不得啊,夫人!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境主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您如此啊。”
可他却像是疯魔了一般,拼命挣扎着,嘴里仍不停地哭喊着境主,那披散的发丝凌乱地遮住了他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凄楚与癫狂。
龙族尸身一开始就要被放入秘地,所以棺椁中摆放是壤驷胤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