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赶紧出去!
逃!快逃!
萍萍不再顾忌,推开杨婆,欲拔门梢,杨婆又来阻,萍萍怒斥:“哄诱通。奸,罔顾人伦,十恶之首,你再帮他,是不是也想换一副重囚枷钉?”
杨婆被唬得一愣,萍萍趁机跨出屋外,疾走出院门。
这条街除却杨婆家,余下皆是张屠产业,尽数查封,人猪撵尽,到了晚上,一盏灯都不亮,围墙楼宇在漆黑中愈显高大。萍萍总觉道路两侧的阁楼随时都要压下来,沿街的惨白封条被风吹得呼呼直响。她手中无灯,只能借着月色赶路,越走越快,为了给自己壮胆,每一步都踩得极重。再往前一段路连月光都不照了,偏偏这时候,萍萍听见后面的脚步声。
咔哒——咔哒——
木屐的声音。
只有裴小官人披鹤氅,着木屐。
春来夏近,晚上已经不冷,萍萍却瞬间骇出一身冷汗,脚下愈快,不敢回头。
裴小官人在后面悠哉悠哉注视萍萍。
他经常穿木屐光顾她的洗面汤,可以做到步子极轻,甚至悄无声息,这会却特地弄出响动,就是要她听见,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裴小官人抿了下唇,故意收敛脚下。
脚步声骤然消失,萍萍疑惑,虽依旧不敢回头,但步子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慌乱和快了。
咔哒、咔哒、咔哒,他倏地加快,萍萍果然被惊得跑起来,黑暗中裴小官人愉悦地勾起唇角,无声开怀。
猫捉弄耗子,原来是这般感觉。
好了,不逗她了。
可以开捉了,以后她注定是他的,裴小官人正欲纵身跃至萍萍身前,忽有一人从天而降,比他高还比他壮,挡在他和萍萍中间,沉声打招呼:“萍娘子。”
地上数片落叶,被风卷起,裴小官人心下一惊,这人之前藏在哪里?自己怎么一点也没察觉?
前方月华复照,看清来人面貌,裴小官人即刻咬牙,而后调头纵身,迅速隐没离开。
来人是蒋望回。
他之前一直匍匐在杨婆家房顶,屋内谈话尽数听清。
后又目送萍萍离院,在痛打杨裴二人还是继续保护萍萍中犹豫一刹,最终选择后者,一路跟随。
原本决定始终隐于暗处,但裴某着实恶劣,蒋望回终在关键时刻现身。
萍萍听见男声,第一反应这不是姓裴的嗓音,但到底是谁?紧张之下,无法辨认。
只当仍是歹人,她继续朝前跑,蒋望回不得不再唤:“萍娘子。”
萍萍握拳转身,故作镇定:“谁?谁在哪里?是你……”
她认出蒋望回。
蒋望回迅速从黑暗中走出,与她一道立于月光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萍萍问他。
蒋望回目视前方:“我办事都是飞檐走壁的,刚好踩到一户民宅,听见梁下对谈。”
沉默少倾,萍萍轻轻追问:“你都听见了吗?”
蒋望回垂下眼帘:“只听见后面那些。”
萍萍一笑,仰面道:“荒谬吧?”
蒋望回扭头看向萍萍,不作回答,反而问另一个问题:“今晚的事你会告诉他吗?”
“阿湛吗?”萍萍旋即反问。
蒋望回点点头,最好不要说,太子多疑,难免多心,但这些话不能对萍萍直言,只道:“今夜过后,这登徒子应该不会再敢骚扰你,我们也将离开此地去往扬州。再不会发生的事,再见不到的人,又何必说出来,让你官人徒增痛楚。”
萍萍当然舍不得官人伤心,立马狠狠点了下脑袋:“你说的对,我不会说的。且眼下正是案子最关键紧急的时刻,官人天天忙得一个人当三个人用,我又怎能因为这点小事叨扰他,害他分心。”
蒋望回默默听她说,走到张记正门,萍萍突然问他:“这里被查封,和你们案子有关吗?”
蒋望回反背两手,望着封条告诉她:“这家店主人印私钱。”
萍萍眨了两下眼,既在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意外的是想不通张丈本分经营猪肉生意,挣的钱就够花一辈子了,为何还要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