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湛续道:“倒是三娘您,公然与下官同行,不怕帅臣瞧见?”
凌小环心道怕什么呀,凌传道如今就是个缩头乌龟,天天守着巧娘,担惊受怕。
他传她两回她都没去,还不是不敢杀她。
凌小环另起话题,敷衍过去:“哎呀今日这天热的,我出门都懒得穿男装了,薄薄一件,”她手在身前竖着比划道弧线,“任谁都能看出来。”
柳湛笑着瞟了凌小环一眼,收回目光。
二人再慢行两、三步,柳湛笑道:“三娘子不是说,今日要给下官讲杂戏么?”
凌小环意味深长注视柳湛,而后笑起来:“是呀,这就讲。巡按大人总只愿听自己想听的。”
柳湛噙笑不语。
凌小环边走边道:“我唱杂戏,是因为我娘从前就是瓦舍里唱杂戏的。她有位义结金兰的姐妹,一样唱戏,论起来我该叫声姨……”
数十条街间隔,同文馆商铺内,萍萍今日收到润州寄来的当票,赶上星簪交付,便来柜台交尾款,取簪子。
可真漂亮,她捏着簪子,辗转地瞧,发现有一颗金星上落有浮灰,立马拿出绢帕仔细擦拭。
番商在旁瞧着,禁不住感叹:“娘子好生爱惜。”
萍萍挺胸:“这可是要送给我官人的。”
“你官人要过生辰了吗?还是娘子家中有别的喜事,春闱?”
萍萍摇头:“这不是贺礼,是官人先前送过一支,我想回礼。”
番商闻言点头,有来有往夫妻更易长久,萍萍却被生辰提点,想起来蒋望回的生辰礼还没准备。
正好在杂货铺,她就去询价之前那把惊艳到她的象牙折扇。
竟然要几百两,把她身上钱掏空都不够。
萍萍又问了几件小些、粗糙些的象牙物价,价格亦咂舌。
她笑着放下象牙摆件,抬腿要走,说再看看。
象牙番商瞧出她买不起,却没有鄙夷,毕竟人皆有难:“娘子究竟想买个什么价钱的呢?”
“十两以内吧……”
“送男送女?”
“男的。”
“我们家恐怕没有,”番商给萍萍指别的柜台:“娘子去瞧瞧那边卖剑穗的,或者那家卖发簪?”
萍萍顺着望去,正是自己订簪子的柜台。
“或者娘子买点香料,给他绣个香囊、荷包,花不了多少钱,心意却足够。”
萍萍摇头:“老丈说的香囊穗子发簪,皆是贴身之物,只能送胞亲或者夫君,我要送生辰礼的这位,只是朋友,不能太过亲密。”
番商点头,挺赞许她拧得清:“那就只能买些字画、砚台,或者茶叶之类了。我们这里没有,娘子要到城中去寻。”
“多谢老丈提点,我这就去。”萍萍谢过番商,就往城里去。
她前些天都窝在驿馆里,还是第一回逛扬州,走了半个时辰,发现扬州处处是桥,洗马桥、次南桥,下了南阿师桥又到周家桥。卖文房四宝的铺子没寻着,倒是有不少卖字画的,亮眼的买不起,买得起的又拿不出手。
天气热,萍萍浑身是汗,口舌发
干,便去街边买饮子解渴,她爱绿豆水,但润州人爱卤梅水,卖绿豆水的不多。扬州人却和萍萍一个口味,每家香饮子摊都有绿豆水,还便宜,才两文。
这天卖的都是冰雪饮子,极凉,一口气吞不了,她咽一大口,喉咙慢慢蠕动,瞧着街对面,另一只手拿帕子擦汗。
对面缓缓传来吹笛声。
并不婉约,反而雄浑清亮,可裂山河,包括萍萍在内,许多行人驻足聆听。
但周遭屋檐上的雀鸟却尽数吓跑了。
一曲终了,许多人喝彩鼓掌,萍萍也喝完了绿豆水,还了碗后,过街一探究竟。
原来对街是家卖笛子的商铺,名唤落梅斋。
的确是好笛,不然吹不出这声,但她不晓得蒋望回会不会吹笛,显然不能买作贺礼。萍萍没有跨入斋门,而是侧身沿着这条街继续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