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还受伤,坐在床上,需要仰视才能见到站起身的沈微渔,可当沈微渔俯视,却像是被恶鬼盯上,心神不宁地避开目光。
皓腕传来冰冷的触碰,沈微渔想要甩开,可萧庭訚却拽住她的皓腕往床褥一带。
“你不是说要放过我吗?不守承诺的骗子。”沈微渔愤怒地推开他。
然而萧庭訚反手握住她的掌心,引领她抚摸自己的面容。
眉目疏朗,如竹节清高的萧庭訚,仰起头,仿佛撕裂了冷静的外表,不禁让沈微渔抚摸面颊,双目还灼热地仿佛能将人烫伤。
“你可以把我当成他,就像现在,我就是他,你不愿意碰他吗?”
“荒唐。”沈微渔的指腹沾染他的龙涎香气息,还残留他温热的肌肤,胸口又开始疼起来。
沈微渔知道这是对他动心才会疼,于是竭力想要压下乱糟糟的思绪,目光落在他眉弓的伤疤,唯有望着这道伤疤,才能记得萧庭訚之前的所作所为。
萧庭訚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目光晦暗,轻声俯在她耳边道:“你不喜欢朝梣吗?”
“当然喜欢。”
“既然喜欢,为何不把我当作他。”萧庭訚收起浑身戾气,凝望着沈微渔面颊绯红,连带一截白玉都沾染粉意,还有纤细的十指,像是染上胭脂水粉,粉里透白,灼灼其华。
沈微渔别扭地想要推开萧庭訚,颇为狼狈地道:“你不是他。”
若是以往萧庭訚定然冷笑,眼下却耐心十足地道:“我不是他,你之前还将我当作替身?”
沈微渔哑然,突然不知如何开口,萧庭訚却用阒寂的目光注视她,仿佛能看穿她,低声道:“没关系,朕不在意,可这张脸应该还是像他的吧?你不想再摸这张脸吗?”
“够了,你还在受伤。”沈微渔怒斥出声,仗着他双腿受伤,手脚并用地从他怀中挣脱而出。
可她没走几步,身后传来重物倒塌之声。
沈微渔惊惶失措地回头,霍然心头一惊,只见萧庭訚为了留下她,竟从床上摔下来,狼狈得像之前,她误会萧庭訚杀了朝梣一幕。
“你——”
沈微渔蹙眉,想要去抚他,却见平日端坐高台,万人之上的天子,此时狼狈地摔落泥间般,攥住她的云锦衣袖,嘶哑地道:“别离开。”
“我可以学他,好吗?”萧庭訚敛下眉眼的阴翳,腕骨与手背浮现青筋。
似在隐忍,又似在低头。
第66章第66章搅乱谁的一池春水
“你累了。”沈微渔避开他的视线,将他搀扶起来。
萧庭訚抿着唇,低声道:“你不信朕?”
“你是天子,九五之尊,我该信你吗?还是说曾有一人,仗着权势,用尽各种手段,却因低头,应当原谅吗?”
“我不是圣人,亦不是几句话轻而易举听信他人的人,也不是——你眼中以为的女子。”
沈微渔因他身体重,搀扶时用尽力气,万幸萧庭訚听到她的话,并未动怒,反而瞥见她的为难,主动抓住床边,缄默许久。
待到沈微渔送他回到床边,萧庭訚缓缓抬起眸子,黑眸冷静,薄唇抿着,另一只如竹节般般清瘦的手,死死攥住她的皓腕,亦如抓住救命稻草。
萧庭訚道:“倘若那人用十二分真心?”
“人的真心,哪能衡量,况且你是你,他是他,仅此而已。”沈微渔定定地凝望他
萧庭訚垂眸松开手,“我是我,他是他,朕知道你的意图。”
她并未回应,不愿意斡旋在萧庭訚身边,起身离去时,想问清楚她开设绣坊,萧庭訚是否在身后推波助澜。
沈微渔冒出这个念头,转身瞥向坐在床边,云锦银钩,窗棂敞开,荡起罗帐,遮住他几分容貌。晦暗不明,若有若无,令人捉摸不透。
罢了,沈微渔叹气,终究一句话都未问出口,走出这间厢房,无人阻拦她的去处。
沈微渔回到栖居的宅院。她的肩头沾染绿叶,想必是在萧庭訚的院子时落下。
她轻轻拂去落叶,眉眼思绪化为哀愁荡开,恰在此时,耳边传来狸猫攀爬屋檐发出的尖叫,还有野鸟盘亘在树梢的振翅声,窗棂亦是有暗香悠悠而来。
沈微渔莲步轻挪,来到窗边,院中花飞蝶舞,还有斜斜的碎金洒在竹帘,一派欣欣向荣。
她又何必担心。
萧庭訚反不反悔,都无法撼动她的想法。
况且沈微渔视线落在墙面,想到间壁住着一早入住的萧庭訚,应柔那孩子也是他安排而来,心中说不上来的“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