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岫所见的,都是他印象深刻之事。
眼前又是女人的房间,浓郁的脂粉香气都掩不住血腥气。
女人卧在床榻上,昳丽妩媚的面容惨白如纸,床榻已被血浸湿。
裴宥川在床前怔愣片刻,拿起匕首要再次放血。
“不用了。”女人虚弱开口,“放干你浑身的血也不管用。”
他沉默放下匕首。
女人咯咯笑起来:“老娘快死了,不是想杀么?还不动手?”
她这一笑,牵扯伤处,血涌得更多。
裴宥川终于抬起一直低垂的头,望向她:“你可以吃了我。”
女人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愣了会,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溢出来了。她抹掉泪,讥诮道:“小兔崽子,你在试探我?”
“老娘懒得吃,这破地方呆够了,死了比活着痛快!”
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更雪白一点,一双黑瞳像幽冥鬼火,淬满恨意。
“你告诉我一件事。”裴宥川执拗看着她,“我出生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的血肉特殊,所以留下我,是不是?”
女人原本懒得废话,但那只黝黑眼眸,让她无端端想到自己。
其实,不看右脸,这个孩子眉眼长得与她很像。
而下半张脸,像那个人。
“老娘费了老大劲生个娃娃,生出来先咬一口,尝尝血肉是不是仙丹妙药?我看你是把脑子塞水缸了!”
裴宥川浑身轻颤,声音滞涩:“为什么……要留下我?”
女人嗤笑:“老娘乐意。”
但裴宥川知道,他原本是要被送去斗兽场的,是女人付出了他不知道的代价,才将人留下来。
“还在那跟丢了魂似的。我马上要死了,管事不会留你继续呆在这,有功夫发愣,不如想想怎么逃出这个鬼地方。”
裴宥川慢慢上前两步,跪在榻前,一滴泪滚落,他低声唤:“娘。”
这比过往任何一声都认真。
女人却不领情,冷眼端详他片刻,笑得讥讽:“手指头里漏一点好,就什么屈辱都忘了。没出息的东西。”
“不过,老娘今天心情好……”她勉强支起身子,捉住裴宥川的手。
女人的手很冷,一股荒息渡去。
她似一朵开败的花,最后一瓣也零落了。
“还没给你这小兔崽子起名……听好了,老娘叫裴珠。”顿了顿,女人才再次有开口的力气,“掌上明珠的珠,算了没读过书的玩意,说了也不懂。总之给我记着,你姓裴。”
“懒得给你起名了,爱叫什么叫什么,以后自个起。”
“记着一点,什么情啊爱啊,都是最下贱无用的玩意。想在这活下去,就得冷血。”
女人闭上眼睛,手垂到床边,声音细若游丝:“找个机会逃吧……逃出去是你的命,逃不出去也是你的命。如果逃出去了,不许立坟,也不许再提裴珠这个名字……”
“把我忘了,我的一切都不要留在这世上。”
女人死了。
裴宥川对着床榻端正磕了三个头。
当日夜晚,女人被一卷草席裹了,与其他尸首一起从花楼后门送去芜城埋尸地。
云青岫看着裴宥川点燃后厨,火势很快延绵。
他趁骚乱,靠女人渡来的荒息,硬生生从后面禁制闯出。
夜风迎面刮来,小小身影在繁华街道狂奔。
那火转瞬就被巡城修士用术法灭了。
几道术法甩来,裴宥川重重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