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去,三人腰间都系着白布,头上也戴了孝,刘盘和刘屯兄弟已经将脏衣换下,手上的纱布也裹了新的。
“二位差爷,当时在场的三人和周媛,总共四人,都到了。”孙氏缓缓说道。
洪元亮和黄振点头。
“这位是我家西山庄子上的于志文于管事,”王妈妈指着三人中衣着最体面的说道,“我家西山庄子上总共有四位管事,按着四个方位将西山划为四片,四个人分管着不同的地界,于管事管的是西面那片儿。”
于志文对着洪元亮和黄振拱了拱手,“二位差爷好。”
“这两个是我家老爷的贴身小厮,年长的是刘屯,这半大的小子叫刘盘,他们两个是亲兄弟,”王妈妈指着刘氏二兄弟,“刘屯是多年贴身照顾老爷的人,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平日里也很细心,刘盘呢,别看他年纪不大,但是个算账的好手,整个刘家他都是数一数二的,为着这个,老爷出去查账基本都会带上他,这次也是。”
“差爷好。”刘屯扶着刘盘给洪元亮和黄振鞠了个躬。
“至于这最后一个,她叫周媛,是我家老爷从别处典来的,她丈夫欠了我家老爷银子,就把她租借给我家三年,为了尽快给我家延续香火,老爷这次出门也将她带在了身边。”王妈妈说道。
周媛站起身,也行了个礼。
“行,那就。。。。。。从刘屯你们两兄弟开始说吧。”洪元亮说道。
“欸,洪哥,”黄振凑到洪元亮的耳边,小声说道,“咱们不应该将他们四个分开问话吗?”
“你说的这个法子,只有突然将他们抓去才有用,现在他们几个都在一辆马车上待了多久了,这法子就没那么管用了,再说,人家就是让咱们问个话,又不是审犯人,整这些作甚。”洪元亮一边小声回道一边用余光瞥着孙氏的脸色。
“原来是这样,我给忘了。”黄振挠挠头。
“好了开始吧。”洪元亮对着刘屯说道。
“那我就从头开始说,”刘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陷入了回忆,“六日前的一大早,老爷就带着我们兄弟二人,还有周媛上了路,去往西山,这次就是每月一次的例行查账收账,也并不是太急,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第二日,也就是五日前的近晌午到的西山,就在往日住的那间院子里住下,我弟收拾了一间房给老爷和周媛歇下,我去做的午饭。用过午饭后,我和我兄弟陪着老爷去庄子上看,老爷叫了两个庄子上的汉子看着家里。”
说是看着家里,其实就是看着周媛,虽然刘屯没明说,但在场之人心里都清楚。
卢月照皱着眉头,握紧了周媛的手。
“到了晚上,老爷和庄子上的陈管事,就是管着北边的管事,一起喝了些酒,回去的时候就不早了,老爷酒喝得有些多。。。。。。”
刘屯犹豫了一瞬,继续说道:“又过了一晚,也就是四天前,我们兄弟上午等老爷醒了酒后,就陪着一起去了东边庄子,中午我们在东边庄子上吃的饭,下午去了南边庄子。查完帐后,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就下了大雨。说来也怪我,连着几天阴天,竟也没想着带伞,老爷浑身都被淋透了,好不容易回了住处,谁承想。。。。。。”
“唉,”刘屯看着身边的弟弟叹了口气,“我这弟弟,盘子,平时算账写字那叫一个妥帖,那天不知是抽了什么风,竟把字给写错了,惹了老爷生气不说,还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摔成这个样子,走路都走不稳了。”
孙氏余光看向刘盘,他的裤管下鼓着包,想必是两处膝盖都伤着了,仔细看去,刘盘的双腿还在打着颤,这还是刘屯扶着呢。不只是膝盖,刘盘的右手也包扎着,连着他哥哥刘屯的右手也裹着纱布。
“王妈妈,搬个椅子给刘盘,让他坐下吧。”孙氏缓缓开口,她脸上没什么情绪,甚至没有看着刘盘。
王妈妈手脚麻利地搬来椅子,放在了刘盘的身后。
“谢夫人。”刘盘说道,他被刘屯扶着,给孙氏深深鞠了一躬。
扶着弟弟坐下后,刘屯继续说道:“当时,就只剩西边一处庄子还没去,老爷本来打算在第四日去的,也提前捎了信给于管事,可是这雨实在是太大了,山路又滑不好走,所以那一天就都没出门。那天晚上的雨是这几日最大的,天黑得特别早,早早服侍老爷用过饭后,老爷就让我回屋了,我弟发了热,我也没听见老爷叫我,就这样睡了一晚。谁知。。。。。。”
刘屯陡然停顿,用自己没受伤的左手去抹眼泪,“谁知,过了一日一早起来,我就没看见老爷了,整个院子,只剩我和我弟,还有周媛三个人,我去问周媛,她说,后来没一会儿,他们睡的屋子就漏了水,直直地漏在床榻上,没法睡了,老爷就说,要去西边庄子上找于管事,顺便把账查了,在于管事家中睡一晚,等雨停了再回来带着人修房子。”
“是这样吗?周媛?”洪元亮出声询问。
“是,”周媛抬头说道,她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所有人听清,“老爷是这样和我说的。”
“我进了屋子看过,老爷和周媛睡的正屋床榻上确实漏雨了,床榻湿了大半。”刘屯说道。
洪元亮点头,示意刘盘继续说。
“我想着老爷既然走了,那我就在这儿守着,等老爷回来,可是,就在第五日晌午后,有个庄稼汉跑来,说。。。。。。老爷他,他失足掉下了河,”刘屯豆大的泪珠掉落,神情哀痛,“我赶到河边时,老爷已经被围着的人捞上来了。。。。。。”
孙氏闻言,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嘴,两行眼泪直直滑落,王妈妈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刘屯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泪,深深吐出一口气,继续说着:“我问过周围的庄户,他们都说前一天晚上雨大,早早就歇下了,没听见什么声音。。。。。。然后,我就见到了于管事,他听说老爷出事了,赶忙赶过来。”
“是,我一早就知道老爷那日会来,可是因为雨大,我等了一日,直到晚上也没等来老爷,谁知,第二日竟听到了老爷这样的噩耗。。。。。。”管事于志文掩面哭泣道。
“前一晚刘老爷要去见于管事,为何不带上你和刘盘?往日不都会带上你们吗?”黄振出声问道。
“是,往常都是带着我和我兄弟的,但是我弟他伤了腿,手也写不了字了,兴许是因为这,才没叫我们,主要是,那晚我的的确确没听见有人叫,差爷你说,老爷要是想让我俩跟着,推门进来说一声就是,可那晚确实没动静,老爷自己的想法,我们做下人的,只有听的份儿。”刘屯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