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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页）

女子将最后一块豆腐递出去，笑呵呵地将铜钱收到荷包中。她招手唤公子哥过来，公子哥慢慢走过，享受猎物自投罗网的快感。

女子见人越走越近，收敛起笑意，嘴巴一张一合间，摊子被瞬间掀翻，豆渣与卤水四处飞溅，落在公子哥的鞋靴上晕开来。

“蠢货，回去吃奶去吧！”女子侧身躲开伸来的手，将手中木勺扔了出去，砸在公子哥的脸上，恍惚间似乎有鼻骨碎裂的声音。

两行鼻血汩汩流出，家丁们也顾不上去抓女子，凑在一起手忙脚乱帮公子哥止血，待回过神时，女子早已经不见踪影。

“找！给我找！找不到你们的眼睛和手脚都别要了！”公子哥气急败坏地说道。

三人将混乱尽收眼底，江愿桦略为可惜地赞叹道：“这女子是有气节，但那男的貌似是总督仓场之子，陈聚德。欺男霸女，手上有人命，如果找到估计没有好下场。”

江愿桦话语中似乎给那名女子留下一线生机，但是江愿椿知道她能说出口，那便是有结局。

江愿椿接过蜜果手里东西道：“豆腐看上去不错，清热解暑，让那人每日给府上送些。”

早在看到有人围观却不管女子死活时便双拳握紧按捺不住，只是没有小姐点头，只能忿忿不平，拉着看热闹的人唾弃公子哥仗势欺人的行为。

“好嘞小姐。”蜜果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蜜果被江愿椿送回府后，一直是养在江启榜院中，因此周岐对于她来说亦师亦父，或许是天分使然，周岐并无特意指导蜜果，她却对如何隐藏踪迹格外拿手。

陵安的大街小巷早在蜜果脑海中形成可随时查看的地图，供她从中自由穿梭，所以江愿椿不担心这事交给蜜果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见蜜果一溜烟地混进人群中，顺手把方才讨赏钱的人的钱袋子给摸走揣进自个怀里，回头冲着江愿椿所在方向呲牙一笑。

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得人手痒痒，想去她额头上好好敲一敲，最好能把脑子里的水敲出来。江愿椿嘴角抽搐，感觉又没有那么放心了。

“阿姊说蜜果这丫头像谁呢？”江愿桦扶额道。

是啊像谁呢？突然蹦出远在天涯的一张脸，江愿椿和江愿桦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同时开口坚定道：“像大哥。”

或许是风水使然，江府上下皆稳重，难听点便是死气沉沉，惯会端着架子做人。唯有江启榜性子跳脱，不拘小节。

见两人私语，蜜果还以为是夸自己，劲头更大，势必要大显身手一番。

她稍稍平复心情，步伐轻快，手里拿着刚买的冰糖葫芦晃来晃去，笑容单纯灿烂，仿佛出来帮娘亲跑腿的小妹，将自己隐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顺着人群而流动。

忽然冰糖葫芦掉落在地，蜜果心疼地蹲下身子，手指拂过地面，将女子身上掉落的残留豆腐碎屑拢入手心。她的动作很快，下一秒冰糖葫芦被重新捡起，她深感可惜地吹去上面灰尘。

跟随女子逃跑方向，蜜果也随之转入小巷中，看见倒下去的篮子，不自觉地鼓起腮帮子，低低咒骂着是谁没有教养。好心地将篮子扶起，把晾晒的衣物放回去。

人群依然脚步不停，巷口聚集着闲聊的妇人，远处树下孩童在玩耍，无人在意蜜果的动静。

雁过无痕，风过无声，正是这样的本事才能让鲜少人知传闻中风吹过便要在床上修养好几天的江愿椿，实际上早不知道跟着江湖游医四海为家了。

蜜果是天赋，亦是后天培养。其中施锦玉费了多少心思，江愿椿不知道，只觉喉间翻涌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恶心。

江愿桦的手触上她身体的那一刻，反胃感如同洪水般将她吞没。

江愿椿咽下分泌过度的唾液，颤抖着抽出从不离身的帕子掩住口鼻，弓着腰剧烈呛咳起来。她分不清这到底是体虚之症，还是想要把附着在嗓子眼里的恶心感剥离出去。

“阿姊！”江愿桦惊呼，连忙上前扶住江愿椿，却被江愿椿抬手拒绝。

她知晓江愿椿这副身子骨的症结，那是胎里带出来的弱疾，婴儿未足满月出生，落地时染上的病根，走访名医无法根治。

江愿桦想不懂母亲的决定。纵是药庄医庐还是江南老家，总比在外飘零要好，偏偏是将人托付与游方郎中，信了萍踪浪迹之人。

现如今看来当年的夸下海口说定当让弱症康复一说不过空口白话，只是江湖术士招摇撞骗的惯用伎俩。江愿桦每每想到此处，心口便隐隐作痛——阿姊那些年在外的日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

“无碍，只是有点担心蜜果那丫头罢了，你也知她……”江愿椿叹口气无奈道。

“阿姊别多想。”江愿桦挽紧江愿椿的手臂，声音轻软却坚定，“蜜果那丫头，面上看着没心没肺，实则最是心细如发。”她顿了顿，又柔声道：“静婉约的馆子就在前头，咱们快些过去。”

她整个人几乎贴在江愿椿身上，生怕姐姐再多想一分。

城东是鱼龙混杂之地，三教九流汇聚于此。破败的巷弄间，多是衣衫褴褛的乞儿与贫苦百姓的栖身之所。江愿椿一行人此刻正穿行其间，距那约定的馆子不过隔着几条街巷，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能抵达。

馆子从外头看已是颓败不堪，里头更是狼藉一片。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像是被人随意摆放后便再无人收拾。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时，不仅扬起一阵灰尘，更是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静婉不知在楼上的栏杆处趴了多久，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顿时欢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奔下楼去。

“可算来了！”她强压下雀跃的心思，故作矜持地侧头抱胸，“再不来，我都要饿晕在这儿了。”只是那微微发亮的眼睛，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欢喜。

“静婉看？”江愿椿手心朝上，展示在静婉面前，小姑娘兴致勃勃地伸长脖子看，却见掌心空无一物。

她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控诉道：“姐姐骗我，明明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