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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2页）

“杨公子，”江愿椿截住话茬，“若觉得特别，是公子眼拙；若是同路，”她忽然拐进岔道，“前头绣坊晾着百子帐，公子莫错认了红线。”

“……”

杨怀渡突然收了声。江愿椿转头时，正撞见他下唇因干裂洇着血渍，他指腹蹭过下唇。凝住的血痂被碾碎成朱砂末，沾在虎牙尖上像点了胭脂痣。

“没认错。”他偏头躲开视线，喉结动了动，“从来都清楚得很。”裂开的唇纹里还凝着血珠，随这句话颤巍巍渗出。

江愿椿抽出帕子递给他，在他惊喜地看向自己时道：“公子该去茶楼润润嗓。”说罢径自向前，却将脚步放慢两分。

杨怀渡重新跟了上去，这次他不敢再说挑逗的话，安安静静似蜜果抢起小尾巴的位置。眼见抢不过高高兴兴地与江愿椿并排走在一起。

江愿椿直视他眼睛：“陵安城遍地书肆，公子选江家旧债未清的顺鼎是为什么？”她替杨怀渡答道：“听闻杨公子急需用银钱，可书肆名声在外，顺鼎书肆不是非上选。”

“公子聪慧早知我宴会上蓄意接近，又知此后我派人跟踪。你选顺鼎书肆，不正是要让我瞧见该瞧的。看戏总要付茶钱，公子这把赌注，压的是通吃还是满盘皆输？”

江愿椿似乎已经预料到杨怀渡答案，她打断杨怀渡为说出口的话，强硬道：“卿为贤士，妾为奸。”

“江姑娘怎就认定我是贤非奸，不妨试着相信我。”

江愿椿蹙眉偏头，发间珠钗轻晃，“谈信任岂不可笑？我利用公子达成目的，公子既用这算计引我来书肆，又何必故作姿态。你我不过各取所需，点到为止便好，何须推心置腹？”

杨怀渡喉结微动：“但。。。。。。”

“够敞亮了！”蜜果横插进来，叉腰护在江愿椿，“明知你包藏祸心还来赴约，不就因流言蜚语过意不去？如今两不相欠，你这厮若再婆婆妈妈纠缠，”她拽着自家姑娘衣袖往外扯，“当心我让护院打断你的腿！”

杨怀渡喉结滚动着咽下反驳，眸中碎光却愈发明亮：“棋盘从不问棋子甘不甘愿，可姑娘会想起我，”他忽然逼近半步，“这便是姑娘不讨厌我，关心我的证明。”

江愿椿嗤之以鼻道：“你我不过草草几面，容我提醒吗？你我这才第二次相见，公子妄下断定，是不是过于草率。”

杨怀渡转了个圈，他呲牙灿烂一笑，“你容我近神，我能站在你身侧已经说明了姑娘的心不排斥我。”

“那是你所愿，非我所愿，难不成我能打断你的腿，将你关起来不让见我吗？”江愿椿斜眼说道。

杨怀渡半真半假看江愿椿双眼道：“你会杀了我拧断我的脖子。”他眼尾还洇着薄红，唇角却已翘起狡黠弧度，像极了靠着哭闹获得糖果的孩童，“姑娘我是你最佳同盟，我会证明这一点。我郑重邀请姑娘参加不久后的琼林宴，望姑娘赏脸。”

“当然，只不过它最好能满足我的胃口。”

“我拼尽全力使得姑娘满意。”他宣誓般道。

皇榜未干透便匆匆张榜，殿试紧接而来。金銮殿的蟠龙椅空悬整日，只留个太监捏着圣旨尖声宣出三甲，连朱笔御批的过场都免了。

琼林宴却办得比往年都热闹，礼部连夜准备。赴宴名单上除了进士，还挤着各部大小官员。

大有种举国欢庆、与民同乐之意。圣上欢喜，百姓欢喜，各部官员攥着请柬面面相觑。

谁不知圣上最厌虚礼，登基后连祭天典仪都裁了三成，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反倒叫人后颈发凉。

工部尚书江淮亦是赴宴人，得知后没有其他反应，照常吃了两碗饭，许是从未做过亏心事的底气，让他泰然若之。

“枝芽你完了，皇上要你明日随我去琼林宴。啧，惹谁不好偏惹他？这人最是睚眦必报。圣旨不可违抗，你自求多福罢，当心连累你老子。”

江淮漏夜前来，衣襟还沾着硫磺味。这位久未谋面的父亲倚着门框说完这番话，烛火都没沾身便走了，倒像是专程来幸灾乐祸的模样。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江愿椿想过有这样一天。杨怀渡与她像是相对铜镜，所思所想默契的可怕。

对找到同类的兴奋？或者被看透后的老羞成怒？不，江愿椿平静地接受了，两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了解彼此。

诚然她手法并不高明，在那些大人眼中十分拙劣幼稚，胜在下手快得出其不意。总归是看着孩童玩闹般而已。

谁在乎黄毛丫头能翻起什么浪花。

江愿椿并未将事情放在心上，手上动作不停，算盘拨动的声音响了整晚。

琼林宴酉初开席，卯时二刻便有婢女捧着绫罗珠翠鱼贯而入。江愿椿任人摆布着套上厚重襦裙，奢华而低调，行头与货架上的绢人无异，倒是施锦玉最擅长的。

江府驶出辆马车，晃晃悠悠地涌入人群。今儿个不仅仅开办宴会，前三甲还得骑马游街，不需要特别说明，跟着书童撒着铜板与零嘴，三家较劲似比谁挥金如土，比谁唢呐吹得响。

虽有意岔开，道路两旁依然有赶也赶不走的百姓，嘈嘈杂杂雨点似的落入耳朵。马车中江愿椿坐的板正发呆，江淮不受偶尔响起的高昂激动的喊声所影响，没骨头般趴在矮桌上呼呼大睡。

声音渐渐小了，车马速度放缓，应是进了宫门。江愿椿抚平衣角褶皱，江淮继续睡，鼾声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