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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木(第2页)

“郎君可知,新芽破土要折多少旧枝?”她抽回手,拔下雀头钗,在梅树上戳出窟窿,“永丰仓的老鼠,喝人血长大。”

陆怀钧抚摸袖中干枯麦穗,穗头焦黑,是郃阳渠畔被烈日炙烤过的。

他想起紫宸殿上那盆御用“吉壤”,金丝兰的根须缠着西域贡缎,枝叶上挂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铜铃。这方御用沃土,浸透着多少百姓的膏血?

他摩挲袖袋中枯黄的麦穗,仿佛看见陇西道上扬鞭疾驰的驿使。

当宫娥跪捧金剪修剪兰叶时,可听见陇右道饥民捧着空碗的呜咽?那些冻毙在雪夜的马匹,鬃毛上还凝着长安城飘落的金粉。

陆怀钧冷笑,好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拿出麦穗,浸入药钵:“这冬小麦,是去年在田里,看家中佃户劳作时拾的。秋种冬藏,春雪压得越狠……”雄黄水漫过焦痕,穗头竟泛出些许青绿,“破土时穗头越沉。”

陆怀钧往药罐里添了勺蜂蜜,又问道:“农人赶在霜降前,即便荞麦被薅秃,只剩空壳,也得拼命收割,就为了让刺史凑够‘劝课农桑’的考绩,沈娘子可曾见过这般景象?”

都是被考课绳索勒住脖颈的困兽罢了……

陆怀钧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沈玉鸾的鎏金护甲陷进梅树蛀洞,虫洞蜿蜒如泪痕。锦衣玉食堆出的高位之下,她如今才看清,脚下早被万千蝼蚁啃噬出空洞根系。

父亲临终前在祖训上写下“商道即人道”,践行人道,竟如此艰难。

她忽然明白那年春分,父亲为何执意带她巡视荒年米铺——“你踩着金丝履翻看账簿,青玉算盘却可能拨开饥民伸向米斗的枯手”。

“我的阿鸾,往后定要为天下贫厄撑伞。”

春风忽起,草籽混着腐叶盘旋而上。陆怀钧的杜衡香拂过她松脱的鬓角:“沙洲胡杨林,看着枯死三十年,遇着甘霖照样抽新芽。”

他引着她指尖触到梅根处一星绿意。一株不知名的野藤正沿着腐洞攀援,嫩叶上凝着晨露,映出两人纠缠的衣袂。

“在下曾随父母云游行医,途经弘农郡,偶遇一对祖孙。时逢灾年,两人奄奄一息。”陆怀钧感慨道,把自己的经历融入“陆怀钧”的生平,“后来我再去,那孙儿去年秋闱中了明经科,如今在郃阳渠畔教童子诵《禹贡》。”

五年前的干瘦的祖孙,幸运地遇见了心善的父子,被送去济善堂,暗中资助男孩完成学业。

“世道再难……”陆怀钧抚摸梅花根部,“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沈娘子请看。”陆怀钧指向根部的嫩芽,一缕光落在叶片上的露珠上,熠熠生辉,“世事艰难,野草尚可破土。更何况沈娘子,从不是野草,而是——”

陆怀钧温然一笑,目光灼灼:“沈家镇山虎,一啸山林动。时日尚长,何愁除不净腐烂砧木?”

她隔着和煦的阳光望向他,他站在光里,月白锦袍勾勒清瘦身形,鬓角几缕发丝被风吹起,泛着暖金光泽。

多美好的景象啊。沈玉鸾想起和魏济川的交锋,忽然释然了。是啊,时日还长,再顽固的“砧木”,终有被除尽之时。

东珠耳珰坠在晨光里晃了晃,映出梅根处新发的绿芽。沈玉鸾将雀头钗更深地刺入腐木,这把金玉雕成的“伞骨”,终该撑在风雨飘摇处。

她要做和该做的,从来都不应止于商道。官场的腐败和贪污,她也许也能做些什么。

她郑重敛衽为礼,雀头钗轻颤:“陆郎君,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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