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滔滔不绝地一通抱怨着自己和养父母之间的事情,就好像这些话曾经已经被说过无数次一样熟练流利。
最后他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实在不想再回去了,芽衣可以收留我吗?”
他的睫毛很长很翘,但此刻正可怜兮兮地垂落,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如同蝴蝶翅膀般震动着,脆弱的、无辜的,又楚楚可怜。
少年这套一向都是战无不胜的,每次稍加施展,就能引得那些人同情心泛滥,双手将自己能给的、甚至不能给的都会想尽办法、心甘情愿通通为对方奉上。
毕竟,没有人可以拒绝富江,尤其是故意示弱,装可怜的富江。
他向来深谙此道。
然而,就在他陷入得意洋洋即将拿下女孩,在那两个赝品的注视下品尝登堂入室的甜美果实的幻想之时,女孩却不像那些追随者一样露出恶心的痴迷的目光,反而是一脸正义凌然,对他说:“富江,逃避只会让那些人以为你是好欺负的……所以…”
“所以?”他有点没反应过来,像应声虫一样重复着女孩的话。
“所以…我认为最好的方法还是报警,或者我跟你一起去联系社区的未成年人保护协会,里面有专门反对家庭暴力小组,一定要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就算没有被制裁,也要让他们感到害怕,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只会逆来顺受,还有一味逃避的…”
开什么玩笑!
她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轮到卷发少年愣住了,就好像是卡顿的机器人,直到女孩自说自话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就要往最近的警察局走去,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神奇地是,他竟然没有感到生气。
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孩牵着他的手,和他那双冰凉的、没有人气的手不一样,女孩的手是鲜活的,温暖的。
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脉搏和心跳。
和那些假模假样说着同情他,收留他的家伙不一样,女孩是这么地与众不同,她是真心实意为他考虑,并且是真的想彻底帮助他解决问题!
想到这里,卷发少年的嘴角控制不住。
然而除了暗中窥视的那两道嫉妒的几乎要杀人一般的视线,少年敏锐地感到了其他视线的存在,顺着看过去,一个穿着卫衣,带着口罩帽子,把自己样貌捂得严严实实的家伙正在用那双不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还有他身边的女孩。
他太过熟悉这样的视线了,毕竟他曾经从不同的人身上见识过无数次这样雷同有令人厌恶的视线。
人类就是这样的,前一刻说着爱你的话,下一刻就会对你举刀相向,恨不得生啖其骨肉。
他领教过太多。
只是他现在并不是孤单一人……
片刻后,他恋恋不舍地挣脱开女孩的手。
“芽衣,我先去个卫生间…”察觉女孩奇怪的目光,他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临走时,他还不忘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可以请你亲一下这里吗?”
女孩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眼神游离地看向四周形形色色的路人。
“这、这不好吧!这里人太多了啦!”
“哦豁~芽衣原来也会害羞啊…嘛…那好吧,下次…”他略带遗憾地顿了顿,“下次要补回来给我哦~要记得…我哦,芽衣……”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摆了摆手,径直朝着没什么人的洗手间走去。
*
白石芽衣看着卷发少年的身影离去,直至消失在拐角处,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地良心,刚才富江问她能不能去她家里住的时候,白石芽衣差点脱口而出‘可以’二字。
但她忍住了,要是带回家去的话,先不说父亲那边要如何解释,再者,逃避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所在。
不过,白石芽衣还是为少年所说的话感到震惊,明明在学校里风光霁月、众星捧月一般的少年,在家里竟然忍受着这样的苦难,被领养,养父养母,被嫉妒,被随意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