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药的剂量并不多,细微的光影落在姜泠眉睫上,她的睫羽颤了一颤,似乎要转醒。他立马侧身,想要躲至一边。所幸她只是颦了颦眉,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对方只是轻微的一个表情,他竟觉得心中一下警铃大作。半晌之后,步瞻地低垂下眼睫。他站在一片光影交接之处,悄悄凝望着她。心口处似是有什么怦怦跳动着,让他的心潮澎湃,荡漾不止。他忽然明白,前些日子他路过集市,随手翻阅到的一个话本子。其上说原来爱一个人,是会变得小心翼翼、畏首畏尾。他的心又开始重新跳动了。炉内香风不止,蒙蒙一层水雾升腾而上,拂过男子缓淡的眉眼。就在此时,窗户外忽然闪过一道衣影,步瞻敏锐地抬眸,来者正是谈钊。对方将才处理了青衣巷的那一行人,身上还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儿,见了步瞻,男子恭敬一拜。主上,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都是什么人?属下无能,暂时还未能查清那一行人的身份,只知他们腰间都佩戴了这种翡翠绿色的令牌,其上字迹确实未分辨清楚。正说着,他递来一块沾了血的翡翠令牌,步瞻轻幽幽地扫了令牌一眼,道了句:知晓了。谈钊显然还有其他话要说。甫一进屋,他便看见伏在案上的姜泠,她这并非自己昏睡了过去,而是中了某种迷药。谈钊微讶:主子,您这是男人微抬起下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时辰还早,城门还未关。他轻扬起袖,道:回京。马车已在庭院外备好。步瞻将桌前的女郎打横抱起,迎着停在庭院里的马车。谈钊见状,赶忙上前轻抬起车帘。主上,当心。车内很宽敞,车帘放下来,彻底隔绝了外间的光。步瞻将她放在腿上,朝外淡淡吩咐了声,登即便是一声扬鞭,马蹄踏踏,穿过这幽深狭窄的小巷。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带她一同回宫。虽然并不想逼迫她,但眼下此地已是龙潭虎穴,京城急报连连,待他真独自回了京都、放任她独自一个人留在江南,怕是会出事。因是有些着急,马鞭挥得很快,马车有些颠簸。步瞻低垂下眼睫,双眸凝望着正躺在自己腿上熟睡的女子。不知不觉间,一贯清冷淡漠的眸竟放软了下来。他手指纤长素净,轻抚过女郎眉眼,双目之间,也多了几分怜爱之色。主上谈钊在马车外,喊,前方便是断青崖,地势陡峭,您小心着些。车内之人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他的手轻覆在姜泠的发上,忽然,腿上女子双睫动了动,一道冷风刮过,将霞光送至姜泠面上。突如其来的光晕,晃了晃她的眼。眼前本是一片天旋地转的昏黑,不知何时,忽尔有一道微光闯进来。姜泠下意识皱紧了眉,抬手时摸到的却不是冰冷冷的桌面。正疑惑间,她的身子忽然颠了颠,让她抬起一双朦胧的睡眼。映入眼帘的,并非未燃灯盏的屋舍,而是一双眼。那双过分熟悉、过分沉静的眼。姜泠身子一顿,还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似乎提前预料到她醒来,步瞻面上并未有什么过多的情绪,他只压下目光,与她对视。车壁周遭昏黑,他面上太过于沉稳的神色让姜泠愣了一瞬,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步瞻绑到了马车上?!这也并非是绑。对方并未束缚住她的手脚,反而优哉游哉地正坐在那里,看上去十分的怡然自得。她惊恐地四下观望,下意识问了句:这是哪儿?步瞻掀起眼皮,回了句废话:马车。你们要去哪儿?他又抬了抬眼皮,声音很平静:回京。听到这两个字,她立马转过身,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他未束发,也未佩戴金冠,满头乌发只用一根带束着,整个人有种说不上来的矜贵风流。她未想到这么快会再次遇上步瞻。更未想到,他依旧不放过自己。姜泠冷下声,皱着眉头问:步瞻,你要带我回京?嗯。我不会回京,你停下马车,放我下去。正说着,她便伸手,抬了抬随风微扬的车帘。可马车夫根本不听她的话,扬着鞭子,继续驱驰着马车。她厉声,高喊道:停下车!停下马车马车夫背对着她,未动。唯有一侧的谈钊心有不忍,偏了偏头。只一眼,便见女子探出窗,即便有霞光映衬,也难掩她面上的煞白之色。此处像是山地,再往前走,便是断青崖。她喊了许久,久到嗓子有些难受,步瞻这才慢悠悠抬起眼,同她道:莫喊了,他们不会听你的。她唰地一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