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人很久没有说话,蒲听松低头,捏着他下巴,这才看清他满脸泪痕。
他曾经不这么哭的,他会哭出一点声音,然后惹先生心疼,再软软撒娇,让先生安慰。
也不对,他曾经就是这么哭的,很久很久以前,十四年前,他就是这样闷闷掉眼泪,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现在他又这么哭了,他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安安静静地落泪,很忽然的,蒲听松心底一阵没来由的刺痛。
蒲听松想,是不是试探过头了,是不是太过分了?小弃言其实很听他话的,他没必要这样恐吓人。
他忽然有一点后悔,后悔自己方才太凶,他轻轻颠了颠腿,用最温柔的语气,“说了两句怎么就哭成这样,方才走神的不是陛下?”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哭。江弃言兀自掉了一会眼泪,才闷声,“别叫我陛下,我也不想自称朕。”
蒲听松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怎么呢?”
“不喜欢听”,江弃言还在掉泪,一颗一颗往外滚落,弄得蒲听松心底一阵颤动。
“不喜欢便不喜欢吧”,蒲听松用袖子给他擦拭眼泪,“以后人前你我是君臣,人后……”
人后你是我的小宠物,蒲听松心想。
蒲听松没说话,但抚摸小动物一样的手法已经替他说明了一切。
江弃言只感到先生一边揉猫一样揉他,一边低喃,“你乖,不哭。”
“不要。”这两个要求他一个也不想完成。
江弃言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委屈,他很小就喜欢先生了,先生只把他当个宠物!
时隔多年,他终于明白了身上的异样究竟是为什么。
答案之书不是先生的安排吗?先生既然引导自己爱上他,难道不是喜欢他的吗……又为什么……
所以只是想要用爱控制他吗……
江弃言越想越难过,先生以爱为枷锁,在他脖子上套了个项圈。
而他……早已被驯服。
可是……可是先生怎么能这样呢?
蒲听松眼看着泪水越擦越多,心中的无奈已经达到了极点,他语气越发无可奈何,“怎么委屈成这个样子?是先生错了,先生不应该吓唬你,别哭了乖乖,先生舍不得罚你的……”
蒲听松想过,试探到了底线之后,江弃言可能会拍桌子、会闹脾气,会大发雷霆要他的脑袋。
蒲听松下意识套用了前人的经验,历代先帝登基之后都会忌讳帝师,想方设法疏远,在地位稳固后再找机会处死帝师。
所以他说了一句比较激进的话,想看看被摸逆鳞后江弃言会如何反应。
但现在看来那似乎根本不是江弃言的底线。
更头疼的是,这句话好像戳到了小宠物的什么临界点,直接把人惹哭了。
“批完奏折会很晚”,江弃言吸了吸鼻子,止住哭声,“先生留宿宫中好吗?”
蒲听松短暂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怕他再哭,叹气,“好。”
江弃言就那么静静看着先生犹豫,心底的委屈更深。
先生不愿意留宿。
也是,谁会愿意跟宠物一起睡笼子里,这皇宫就是个大点的笼子罢了。
以前愿意跟他一起睡,不过是驯服他的野性培养他的亲近罢了。
不可否认,先生很成功。
习惯已经把依赖深深刻进了他的脑子里,他控制不住自己。
每一举每一动都会想到跟先生相处的曾经,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会不自觉浮现先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