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恪庵看上去正气凛然,属实胡话连篇!偏生好坏都被他说了去,贺道年咬碎了牙,和血硬吞了下肚。
“不管如何,先去看究竟是如何起火。朗朗乾坤,皓月之下,事无不能对人言。”
夏恪庵再次铿锵有力说了遍,“起火缘由,必须要差个水落石出,查,必须查,还要当着众人的面查!后衙地方狭窄,高捕头,你选几个平时宽厚,正派的乡贤一并进去,让他们在旁边督促,将查到的任何情况,首先向众人告知。你们且放心,陛下隆恩,让本官前来江州府,定不负陛下所托,徇私舞弊!”
高捕头自先前被夏恪庵喊住,就知道今晚之事不能善了。他一头一脸的水灰,低头耷脑恨不能钻进灰中去,再次被夏恪庵点了名,心一横,只能站出来,从人群中喊了几个在江州府赫赫有名的人。
马老太爷赵丰年赫然在列,贺道年一看到他们,顿时就觉着不好,
这几家与宁氏大张旗鼓签了契书准备做买卖,他们肯定会向着夏恪庵。只贺道年无法阻拦,要是他拦着,本就被怀疑的他,自己跳出来将放火之事坐实了!
赵丰年搀扶着马老太爷,随着夏恪庵贺道年等一起向后衙走去,他左顾右盼,小声道:“老太爷,端看今晚的情形,这火烧得的确古怪。”
“夏知府不是说了,事无不可对人言,要当着众人的面查,给大家一个交代。”马老太爷说得气定神闲,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徐先生也来了,他没跟着前去。”赵丰年想了下,嘿嘿笑了声,“那个姓马的,一副聪明面孔。真聪明,就不该这般急吼吼来蹚这趟浑水。”
“京城龙潭深水,到处都是能人,他要争首功,就是刀山火海都得闯。”
马老太爷嗤笑声,“这就是被权势冲昏了头,也不瞧瞧,江州府是何等地方,哪能任谁王八龟孙都来搅一搅!”
“宁江南也来了,宁七郎也在,他们都没进来。”赵丰年先前尽顾着看人,看到宁氏的几人在,他像是吃了定心丸,暗笑一声。
“胸有成竹十拿九稳,姓贺的,以前连宁七郎独自坐镇江州府时都对付不了,宁江南他们都在,他究竟是从何来的胆量,敢与宁氏争斗?”
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前面的人停住了,马老太爷爷随之停下了脚步,离得两步远站着。
“官大了,胆子随之跟着长。”马老太爷低低说着话,神色变得萧瑟,惆怅。
“权势好啊,唉,你不懂。聪明在权势面前,没甚用处。”
赵丰年神情也暗淡下来,他何尝不懂。
宁氏与夏氏联手,还要找上他们一众江州府乡贤,几乎全力以赴,与贺道年争斗。
贺道年依旧是以前的贺道年,权势加身,他无需变得聪明,就能让江州府一众人疲于拼命。
后衙的宅子烧得一干二净,连花草树木都未幸免。房梁倒塌,未烧尽的木头,水浇上去后,尚在冒烟。
“瞧这树,都烧得只剩树桩了。”夏恪庵指着一截焦糊的树根,来回走动查看,“真是奇怪,这是什么树?如何烧成这般?”
大家听他一说,一起围了上前,望着树枝说着自己的看法。
“树烧成这样也未尝不可,只看这树桩,好似先前就被砍过,剩下了这截树桩。”
“的确如此,这些灰烬,瞧其形状,应当是砍下来的树枝。”
夏恪庵当机立断,道:“将查到的情形,全部传出去。大夜里,不睡觉等着解释呢!”
高捕头叫过口齿伶俐的差役,按照夏恪庵的吩咐,出去向等着的百姓传话了。
贺道年垂下头,在灯笼下,一时看不清他的脸色。马先生张了张嘴,想要站出来说几句,腿却似乎重愈千斤,无论如何都踏不出去。
后衙查到的情形,接连二三传了出来。
府衙前的夜里,像是过年驱傩一样热闹,大家说得唾沫横飞。
“果真是有人放火,主宅离靠墙的树有一些距离,树都烧了,照说火会漫过墙,墙头只熏了些,火也没烧出来。”
“那是先前的树都被砍了,火就烧不上来。”
“好生生的树招惹了谁,为何会被砍?”
“心生怨气,故意要毁了后衙。先前夏知府不是说过,白日遇到了奇怪之事,有人要故意针对他,这不就对上了?”
“夏知府今日放到江州府,与人无冤无仇,为何要针对他?”
“我看你就不懂,新旧官员之间要交盘,前面的帐,后面的不认,不若干脆一把火烧掉!”
差役又奉命出来传递最新的发现:“报:查到一间放置杂物的屋子没烧完,里面放着斧头锯子花锄等,上面尙留着新鲜的木屑,枝叶泥土!”
这下一来,大家议论得更大声了,几乎不加掩饰,将放火之人,指向了贺氏。
宁悟明打了个哈欠,道:“好了,且回去歇着吧。”
宁毓承对宁毓华宁毓闵点点头,道:“大哥二哥你们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小舅舅能对付得来。”
事态已经非常明朗,无论掌握了何种证据,夏恪庵不能审问贺道年,也不能当场断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