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皆是大厨房专挑的肥鸡,毛光水滑的,一看就吃得上乘,鸡粪都滑腻腻、黏糊糊的,踩上捻开,臭气冲鼻。
高士宁正翻着白眼打哕,一头鸡飞上了他的头顶,尖爪扣着他的头皮,在上头拉了。
“啊——”
前院,回荡这高士宁的怒吼,莫婤等人正慢悠悠地往高府走。
穿过三春柳巷子,折下几枝红柳稍粗些的杆子,行至韦曲,又在清明渠的鸿桥下,找了个鱼肆,挑了两条肥美的鲩鱼,用草绳穿腮而过,提着回了莫家小院。
派人去喊了观音婢,莫婤招呼着二人卷起衣袖。
“我们不是做客的,怎还要干活!”李二郎喃喃道,“算了,美食当前,忍一忍!”
说罢,他利落地取下幞头,挂在屋檐下的铁钉上,提了把锋利的环刀,给鱼开膛破肚。
而此时,长孙无忌顺着莫婤的嘱咐,挪开了灶洞上的铁锅,烧旺了火。
待李二郎扣了鱼肚儿,刮了鱼鳞后,莫婤在鱼背脊肉厚处,划了些浅刀,将红柳枝从鱼唇穿入,沿脊骨穿至尾部。
穿好的鱼,放于长孙无忌烧旺的灶洞上烤,中途还需时不时翻动两下,以防糊鱼。
烤鱼约莫要小半个时辰,她又在干柴堆后藏着的菜篓子里,翻出些小菜,打理干净后,芋头剁成坨,莲藕切成片,竹笋只掰尖尖,昆仑紫瓜,就是茄子,撕成条。
李二郎正洗着她从院子菜圃里扯的葱姜蒜、芫荽和秋葵,她又在灶台旁端出个豁口瓦罐,在里头掐了把豆芽,将其同口蘑、蕨菜一道,放他洗菜舆中。
拉着长孙无忌搬出火炉子,在上头烧了锅水,难熟的菜先煮一锅。
菜的煮上,才过了约莫两刻钟,三人便守着锅子,闲聊起来。
“阿婤,你知我们在寺庙崖缝里发现了甚?”李世民故意压低声儿,营造出一股子离奇的氛围。
“发现了地道?”莫婤随口一猜,却见两人同时扭头望向了她。
见他们这般神情,知自己猜中了,她严肃了两分,问道:“里头发现了甚?”
“奇怪的是,只是条通往山脚的地道。”李二郎皱眉回忆道,“地道里有些碎石,碎石上像是铺了层炭灰,几步就有个大坑,崖壁还有些裂缝。”
看她一脸沉思,长孙无忌补充道:“里头还有股焦糊味和刺鼻的臭鸡子味,似乎还有淡淡的……咸味和涩味。”
听罢,她心头一凛,快步进了屋,起开个方角柜,搬出一小蛊陶罐。
陶罐是子母口,口沿和盖子的缝隙处,浇灌了融化的蜂蜡,冷却后将其封得死死的,还是托李二郎拧开的。
里头铺了层芦苇叶,厚厚密密的叶子中间是堆草木灰,她将草木灰剥开,里头是块暗黄晶体。
她掰下个小角,找了个葵口白瓷碟,点燃了暗黄晶体,瞬时冒起淡蓝火焰,飘出缕烟。
“就是这个臭味!”
李二郎捏起鼻,低呼出声,长孙无忌也朝她点了点头。
骤然,她浑身起了层寒栗,这可是硫磺啊。
见过她那便宜师父,手掷一物,将山贼炸得皮开肉绽,知他定备有硫磺,便向他讨了些。
虽然硫磺多是作为火药的原料被人熟知,但它亦有极大的药用价值,能治疗疥疮、鲜等皮肤病。
皮肤病多易传染,碰触肌肤,同床共枕,甚至同坐一处椅凳都有可能染上,孩童也极易被奶娘、奴仆们惹上,因而莫婤特意要来备用。
不成想,先前在“人市”中招揽了不少人才,一人在夜寐,正抱衾呼呼大睡时,忽觉一阵奇痒袭来。
钻心的痒从指缝爬过肘窝,抵至腋下亦未停下,爬满玉房延至臀部、阴丨部。最终除头面,竟是无一处幸免,痒得她通宵达旦,痛苦非常。
以为是长了虱子,她烧了穿来的那身衣裳,甚至剃了发,亦不见效,原本被挠出的淡红丘疹,渐渐变成了水泡,如粟粒至绿豆大,吓得她忙向秋曜坊的医女求助。
正巧莫婤也在,听罢让其手掌朝上摊开,张开五指,在指间瞧见了卷曲的浅黑线纹,猜她大概率是患了疥疮,这些黑线就是疥疮的显著病征,名为“隧道”。
银针穿烛而过后,刺破水泡,莫婤从中挤出了浅黄色虫点。
明了是何病,莫婤便用硫磺为主药,配以白椒、樟冰、槟榔、生明矾,兑入猪油中,制成了硫磺软膏,搽抹后,不过三日便痊愈了,那人还帮着众女子在屋中熏硫磺消毒杀虫。
这般大的阵仗,讨来的硫磺就用了那一次,便只余下了婴儿拳头般大,莫婤小心置于陶罐中,密封保存着。
今日重见天日,竟是帮他们辨明了这桩大事!
扯着便宜师傅的大旗,她同两人讲明了硫磺的用处和威力,暗示他们地道中可能存在过的东西,见他们目光沉沉,应是有了成算,遂放下心来。
一个天策上将,一个股肱之臣,还搞不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