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的牙郎面带担忧之色,蒲安集就一座前后两进的客栈。
换作平日里倒还好,这阵子春雨连绵,几条溪流暴涨,使得道路泥泞。
那些贩马、赶骡子的行商生怕牲口滑蹄,不敢往村庄再走,各个拥挤于此,搅得乱糟糟、闹哄哄。
这几个牙郎刚到集市的门口,就已经听见千奇百怪咒骂老天爷的市井俚语。
“老乡,怎么回事?不去客栈茶寮躲雨,干站着作甚?”
年轻的牙郎好奇打探道。
“呵呵,想来那罗大郎生意做得愈发大,瞧不起蒲安集的蚊子肉,竟开始赶人了!
咱们这帮走街串巷的穷苦人,如何配进客栈,也不怕脏了里面的地砖!”
这个满腹怨言,冷嘲热讽的声音,来自全身湿漉漉的货郎。
淋了大半天寒雨,也难怪说话这般尖酸不客气。
“究竟是怎么回事?”
年长的牙郎像条滑不溜秋的鱼儿,钻进钻出,问东问西,终于晓得情况。
原来是这座客栈给人包下,没法再让出一间房,那掌柜和店小二也硬气,直接将所有投宿之人,全部都拒在门外。
“哪来的一尊大佛?弄这么大排场?!”
年长的牙郎犯着嘀咕,却听到一阵儿马铃铛响。
他踮起脚,伸着脖子往南边的来路望去,看见八九辆镖车正在道上艰难地走着,一共二十几个趟子手跟在后面,陷在泥地里头。
队伍拉成了长长的一排,赶车的都是老把式,可轮毂还是沉进烂路,难以拔出。
那二十几个趟子手也都十分精壮,可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推得辛苦。
年长的牙郎眼皮一跳,注意到那镖车在泥泞留下深深的车辙印子,足见镖货之沉重!
为首的镖师是干瘦的老人,一张脸上皱纹如刀切石刻,满头的花白发,双眼精芒闪烁,显然武功不俗。
这么一行人直接进到蒲安集,散发的气势就把蜂拥的人流冲散开去。
“蒲安集的罗爷,还做走镖的生意?”
年轻的牙郎奇怪道。
“刚瞅了一眼旗号,像是靖州那边的镖局。”
年长的牙郎感觉不对劲,收紧湿透的长衫,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待到镖车抵达客栈门前,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抱着一卷毯子就地铺开。
这般作态惹得人群之中,有人戏谑笑道:
“莫不是镖车押送的是你爹,这么孝顺,低头哈腰,还怕你爹脚上沾泥?”
此言一出,引来轰然大笑。
“我知道诸位怨气大,可没办法,生意场上先来后到,接下买卖就得做。
这蒲安集往前三十里,自有庄子,给些银钱寻个草屋落脚不成问题。
何必扎堆挤在这里,遭受冷雨冷风!”
客栈掌柜也不恼怒,拱手作揖说了一番客气话。
旋即,又让镖局的趟子手把箱子卸下,取出里头的货物。
见到蒲安集确实招待不了,那些货郎、商贩也没法子,只得再骂几句,彼此商量着去哪儿投宿。
“八宝鸡心盏?老天爷,这若是真品,那不得把半座县城买下来!”
年长的牙郎颇有些眼力,余光一瞥瞧见镖师取出木盒。
打开盖子,里面竟是一套茶盏,表面绘有轮螺伞盖、花罐鱼肠,合称八宝。
由这八种法器组合而成的纹饰“八吉祥”,可以消灾解难,乃是难得一见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