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心道,能当上掌教的,嗅觉果真敏锐。从前绝情丝放在穹苍,白玉门没说一句不好,少林一出事,立刻便想要将圣物取回了。站在瞿不染的角度,他彼时认为自己没有出力,便让功劳最大的徐行二人将绝情丝带回穹苍,这是自洽的。如今要他食言而肥,出尔反尔,岂非对他的莫大侮辱?
但自掌教的角度来看,这又很正常了。当初让你去办事,办事不利把圣物拱手让人了,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竟然还敢拒绝?难怪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雪山上来了,也得亏瞿不染兢兢业业,到哪儿都在认真做事。
徐行对此不置可否,不过她一向是点子王,对瞿不染竖起一根指头道:“我有一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瞿不染抬眼道:“什么?”
“也有不去穹苍就可以将绝情丝拿回的方法。”徐行道,“只是,你现在不该在这里。你左转狐守之地,将神女之心抢来,那时穹苍便求着也要让你交换了。”
瞿不染瞳孔震动,眼看是当真了,徐行刚想说“玩笑!”,便听到身侧寻舟淡淡道:“白玉掌教让他来此也并非偶然。”
瞿不染不是很懂,为何明明可以直接与自己对话,此人却每次都用“他”来代指,好似二人才是“自己人”,而他是局外人那般,排斥意味极为明显。
“我也这么认为。”徐行思索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如今的白玉掌教名为……换月?她好像和无极宗还有些渊源?你应该知道细节罢?”
瞿不染冷冷道:“恕我直言。我不明白为何每次我都要与徐道友共享情报。”
“对自己好一些,实在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了,好吗。”徐行善解人意道,“快说吧。”
“……”
要说六大宗的掌教,也是一通乱账。
白玉掌教换月实则出自无极宗,与如今的无极宗掌教是一对双胞
姐妹——亲的,童叟无欺。两人亲密无间,合练功法,誓要将身后交给彼此,然而,极为烂俗的发展出现了,这对姐妹生得一模一样不说,喜欢的品种也是一模一样,没错,她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这男人若是痛痛快快选择了其中一个也就罢了,另一个虽心痛也只能退出,好死不死,此男又是优柔寡断朝三暮四的个性,在姐妹之间犹豫流连,害的二人都心碎不已,甚至自此反目,姐妹相残。妹妹换月一气之下叛宗前往白玉门,自此封闭情爱。因天赋奇绝,两者都顺顺当当坐上了掌教之位,但白玉无极两宗因此关系极为僵硬,有一段时日到了发布政令禁止对方宗门之人进出本宗的地步。
“不对吧?”徐行问道,“我怎记得林郎逸说过他爹亲是掌教?还是他口误了?”
寻舟道:“无极指代混沌虚无,是太极的本源,太极阴阳双生,无极宗有阴阳二位掌教,现今二者正好是道侣。”
徐行噎了一下。一般按照六道那些话本来看,许多人会顺理成章地认为:姐姐在这场争夺战中胜出,如今的道侣正是当初的那位男人,两人还诞下了林郎逸,但她总觉得,白玉门最出名的两个特点,一是入魔,二就是杀道侣证道了……那个男人应该没那么好活吧……
“是的。”瞿不染颔首道,“换月掌教初上任那日便把那人杀了祭心,如今应该已投胎了吧。”
“我想也是。”徐行道,“只是无极宗这种形式,风险较大啊。当掌门就当掌门,掺杂太多私人感情,会很痛苦的。”
瞿不染摇头道:“徐道友想岔了。无极宗二位掌教并非是早先就情根深种,而是皆上任之后才日久生情的。”
“那更奇怪了吧。”徐行面不改色道,“任谁看到同事不想一剑给他好死都算心地善良了,竟然还能爱上?”
二人:“…………”
交谈间,三人步履未停,足下轻功运起,街景骤变,一路到了无尽海边。
尚且隔的很远,徐行鼻端便闻到咸湿的水汽,果真思乡之情一下泛起了,很想纵身跳进海里。但她很快便没有这个心情了,因为她终于看见了纵横碑。
这名字起得实在太过“大题小做”了。
海面之上,沉浮着一座如孤岛般的巨石,岩石遍地,树木丛生,时而有鸟群纷纷起落,少说能容纳几千众人,。岛正中,一道巨大石碑顶天立地,如一座磅礴之山,高大到都快顶穿了那遥遥的海岸线——
“啊。”徐行抬头看着它,脖子都快酸了,心道,好贴心,最终决战的地儿都给选好了。
第145章纵横碑就这般毫无人性
#145
无尽海岸边,与徐行一般抬目远望之人众多,真正站在纵横碑之上的人却只有寥寥十数个,离得太远,辨不清面目。
出乎意料的,她在石岛上看见了一位勉强算是熟人的面孔——此前在酒楼里送酒送菜的刀修正扛着大刀,在碑旁研究什么,转眼见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徐行朝刀修挥了挥手,莫名道:“都在岸边待着做什么?不上去?”
她话音方落,便见那刀修似一条大型犬般朝她猛猛奔来,对方身法不以轻盈为胜,便几乎用尽全力将自己重量砸进水面,激起磅礴水花来将身体撑起,隔得挺远,声势便已极为浩大。
寻舟道:“这海水有古怪。”
徐行也看出来了。莫怪这么多人只能隔岸观碑,无尽海的海水与普通水域有所不同,无论活物死物,入水即沉,若是没有上乘轻功,抑或是眼前这样的蛮力,想越过海面前往碑下是极难的。
刀修三两下冲到徐行面前,眼看要撞上来,徐行用手抵住她额头,道:“找我有什么事?”
刀修道:“欣赏,你!”
徐行微微一顿,平视她双眼,发觉此人瞳仁纯澈无比,不染尘埃,和脏扑扑的身上衣物兵器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衣着也看不出任何标识,想来无门无派,是个散修。极少会有修者将自己弄得这么潦草,就算实在没有清洁符,找点水又有何难?还有一种可能,是她无心“自理”,再看她神态,竟有几分小儿稚拙之色,说得不好听些,便是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