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孟允抒刻意保持着和许昭之间的距离,两人只在吃饭时稍微谈上几句话。
恍惚之间,孟允抒觉得她和许昭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秋盈当然也早已察觉到这一点,她曾与孟允抒谈心,在得知她的心结后却也犯了难。说到底这是孟允抒和许昭两个人之间的事,而且这其中的内情太复杂,她无法替孟允抒出面解决此事。
不过,虽然孟允抒在感情上陷入了困境,但在工作上并未出现纰漏,甚至比以前更加用心。
这倒不是因为她化悲愤为动力,而是由于近日报社招聘进来了一批新成员。他们对报社的工作尚不熟悉,难免出现失误;同时他们与老员工也存在诸多摩擦,他们互相磨合和熟悉还要花上好一阵功夫。
当下,孟允抒就正在耐心地为面前的一名新编辑做着心理疏导工作。
“你不必这样自我否定。催雪没有恶意,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并非是针对你本人。”
“我知道。”对面的那人的情绪有所好转,但还是轻微地抱怨了一句,“盛副主编才华横溢,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可她要是以自己的水平作为标准,有几个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他这句话说得在理。
“嗯,催雪这点确实应当改改,稍后我会告诉她。”她对那位编辑笑了笑,“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忙吧。”
那名编辑刚刚起身,办公室的大门就被再次叩响。
孟允抒不知道这次又是谁来告状,她说了句“请进”,那名编辑则对来人叫道:“秋掌柜。”
孟允抒有些意外,通常情况下都是伙计们负责在报社中跑腿,秋盈一直守在前店。
待那编辑走后,办公室只剩下她和秋盈两个人,秋盈这才压低声音开口说道:“如玉行会的人来了,我让他们先在会客室等着。我们要不要再叫上几个伙计一同过去?”
如玉行会是京中书业行会的名称,总揽一切书业的管理事务。当初孟允抒在创办报社时,因为官府规定各商铺都要按行业登记在册,但因为民间小报并没有正规的经营形式,报业也并未作为一个独立的行业存在,她只能暂时加入如玉行会受其管辖,这样才能获得从业资格开门迎客。
行会的规矩很多,譬如日常经营需要遵守行会设定的章程;店内雇佣伙计与帮工需要经过行会同意,规模需要控制在他们准许的范围内。前些日子孟允抒和行首交涉得并不愉快,他们不同意孟允抒招揽新员工,但她才不可能乖乖听话,回来后就自作主张地开展了招聘活动。
眼下的状况显然是来者不善。
“不必了。”孟允抒思忖片刻对秋盈说道,“他们好歹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不会在明面上乱来。你随我一同过去即可,不要惊扰旁人。”
行首是行会与官府交涉的首席代表,同时负责管理行会的日常事务。由于经常游走于各方组织之间,行首的权势日渐壮大,成为行业中的地头蛇,对从业者的影响力甚至远甚于正式官员。
孟允抒带着爽朗的笑声进了会客室,向行首行了一礼道:“胡行长要来报社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好让我做足准备。你看今日你来,我们有失远迎,又招待不周,还望行长海涵。”
胡行长也向她回礼笑道:“孟社长,我们已经是老熟人了,你不必多礼,快请坐。”
孟允抒扫了一眼胡行长身后的两个伙计,果然如她所料,胡行长是个体面人,今日来应当只是给她一个口头警告,并没有带大批人马前来兴师问罪。
可下次就不一定了。
胡行长喝了口茶等孟允抒坐定,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孟社长果然经营有方,我方才在报社中转了一圈,见各部运行有条不紊,难怪你们的生意能够蒸蒸日上。”
孟允抒当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只是笑着奉承他:“我哪里懂得什么经营手段,我们报社全靠胡行长和如玉行会的照拂,这才能够安稳地在此地营生。”
“孟社长此言差矣。”胡行长的脸上依然堆满了笑容,但孟允抒觉得那分明是笑里藏刀,“孟社长有胆有识,口齿伶俐,连大名鼎鼎的盛姑娘都能被你请来做工。要我说,我们行会非但帮不上你的忙,反而是拖累了你。”
“胡行长这话真是折煞我了。”孟允抒还在装糊涂,“若是没有你们,我这报社连开张都难,更何谈后面的经营?”
“只可惜孟社长的生意红火了,所以也不需要我们出手相助了。”胡行长转头看向窗外,院中有几个伙计在各部之间穿梭,行色匆匆,“你看,前几日我们商量好让你保持现状,先稳定经营上一段时日再议招揽人手之事,但孟社长显然有自己的主意。”
秋盈听出这句话的内涵,于是开口说道:“我们已经将社中账务送往如玉行会请您过目,也愿意按比例再向您多交一部分会费。从行会章程看我们的行为并无不妥,但您却始终不肯同意我们扩充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