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绪和反复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月光如水,将窗棂的影子投在床榻上,像一道道囚栏。她盯着帐顶繁复的刺绣,那些金线绣的太阳纹在黑暗中依然闪着微弱的光。
瘟疫蔓延的消息像块石头压在她心头。
二十例、三十例……明日又会增加多少?玄照早已千疮百孔,大旱、红莲教、瘟疫,三重灾难之下,这个北方强国还能支撑多久?
她坐起身,抱着自己双膝默想。
玄照本来就大旱,红莲教肆虐……再加上瘟疫,玄照气数难道衰微了吗?
玄照地处北方,如果遭遇无法回旋的困厄,那么周围三国,昭阳、太虚、参商,必定虎视眈眈。
到时候,权力局势会不会洗牌?
正想着,窗外传来轻敲的声音,绪和坐起,长发从肩头滑落,狐疑问:“谁?”
只听窗外一笑,绪和立刻听出来这是陆照临的声音,然后跑下床去,开了窗。
月光倾泻而入,勾勒出陆照临修长的身影。他一身玄衣,发梢染着月华,眉间朱砂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圣女大人,不知我可有荣幸邀您前往藏经洞一探究竟?”
“你疯了?”绪和压低声音,“现在全城戒严,圣女馆外有武僧轮流值守!”
陆照临轻笑,拈下一片从窗外飘过的花瓣。
“使馆内我们出去路过的守卫都因为贪杯而睡着了,我们又不从正门走,和武僧何干?”
绪和噗哧笑出声:“你就喜欢晚上找我?”
对面好整以暇道:“谁让我们圣女大人日理万机,小民卑贱,自是只能私下里来找圣女了。”
然后,他递过来一套玄衣,让绪和换上,接着就示意她从窗内跳出来,然后弯弯绕绕,来到了圣女府外墙,他先跳上去,然后伸手下来,示意绪和拽上。
他的手修长有力,青筋显现,在月光下仿佛玉雕成的。
握住,很暖和,然后整个身体就都往上飞。
“让你平日学点轻功,现在想翻个墙都翻不会。”他回头嘲笑。
绪和却笑了,感觉现在夏日的夜风吹在脸上,特别舒服,月光洒在大地,十分静谧。
“对了,最近你知不知道,爆发了瘟疫……”
陆照临掏出两个纱帽,给她戴上,自己也戴上,然后拉着绪和的手跳下去。
然后带她直接坐上前方一匹马,然后他策马带着她奔向了城外。
城外不比城内,透着几丝苍凉,之前坐左玦马车去的时候,还不感觉。如今,策马前往,只觉得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月光像一匹银纱,轻轻覆在二人身上,前方有一个陡坡,马儿加速冲上去。
“抓紧,别掉下去。”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整个马身倾起来,她下意识得抱住了陆照临精瘦的腰,脸跟着惯性也贴到了背上,听到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如擂鼓,很有规律……很让人安心。
这异国他乡,曾经的数年的同窗陪在身边,仿佛内心也没那么畏惧了。
他身上的气息,还是那么熟悉的皂香,然后顺势整个人放松下来。
陆照临在前面仿佛感受到了,嘴角微微勾起。
此时,无关仇恨,无关风月,只有清风朗月,和耳边的马蹄声。
“红莲教的老巢,”他的声音混在风里,“在王都地牢附近。一把火,就让他们原形毕露。”
绪和的手指无意识揪紧了他的衣料。
“是你……放火引出来的?我前几日看有不少红衣人前往着火处。你没事吧?”
这个动作让他忽然放慢速度,侧过头时,月光在他鼻梁上投下好看的阴影:“担心我呀?”
纱帽下的呼吸突然变得困难。绪和盯着他后颈上的一道新伤,结痂的边缘还泛着红。她想问怎么忽然用昭阳使者身份调查,想问是怎么跟着红莲教摸到老巢的……
但是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眼睛和眉间朱砂,最后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陆照临笑了笑,然后继续驾马。马匹转过山坳时,他指向远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