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头!你个挨千刀的!」女人的嗓门像破锣,震得窗玻璃嗡嗡响,「家里米缸都见底了,你躲在这儿金屋藏娇?」
丁大头猛地弹起来,肥屁股把床板压得「吱呀」惨叫。他看见女人身后还跟着个流鼻涕的小孩,身上穿着件明显不合身的男童外套。
「王翠兰?你怎么找来了?你丫不是准备给那个搭伙的生儿子吗?我才不回去!」丁大头手忙脚乱地提裤子,皮带扣「咔咔」响得慌张。
刘桂花裹着雪纺衫坐起来,烟灰色的料子滑到腰间,露出半截肚皮上的妊娠纹。她眯着眼打量门口的女人,发现对方虽面色蜡黄,眉眼却清秀,只是颧骨上有块淤青,像是被人打的。「你是他媳妇?」
王翠兰没理刘桂花,径直冲到床边,擀面杖指着丁大头的鼻子:「你昨天偷拿家里的两千多块庐州票,是不是给这狐狸精了?我跟你说,我那相好的卷钱跑了,我跟孩子就指望这点钱买米!」
陈伟正在外屋擦镜头,听见动静差点把相机摔在地上。他冲进里屋,看见丁大头正往王翠兰手里塞钱:「你胡说什么?我这是在谈生意——」
「生意?」王翠兰突然哭起来,眼泪混着面粉往下掉,「你跟我说去码头扛大包,转头就给别的女人买雪花膏!你忘了上个月是谁跪在地上求我拉帮套换粮食?现在相好的跑了,你就不管我跟孩子了?」
丁大头的脸涨成猪肝色,突然扬起手想扇王翠兰,却被刘桂花一把抓住手腕。「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丁大头的手腕被刘桂花攥得生疼,肥腻的肉在她指缝间鼓出来。王翠兰的擀面杖趁机砸在他后腰上,「咚」一声闷响混着孩子的啼哭,让里屋瞬间成了戏台子。面粉从王翠兰围裙上簌簌往下掉,沾在丁大头油光水滑的脑门上,像撒了把粗盐。
「嫂子。你松开!」丁大头想甩脱刘桂花,却被她拧得更紧。雪纺衫从刘桂花肩头滑落,露出的妊娠纹在晨光里一颤一颤,「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跟你媳妇把账算清楚。」
王翠兰见刘桂花帮腔,哭得更凶了,鼻涕泡挂在鼻尖:「算清楚?他上个月跪在地上求我跟码头老李搭伙,说换袋面粉就给我买雪花膏!现在老李卷钱跑了,他倒在这儿搂着狐狸精吃香的喝辣的!」她突然揪住丁大头的耳朵,往死里拧,「两千块庐州票!是不是给这娘们买抗生素了?我儿子还等着吃药呢!」
陈伟举着相机僵在门口,镜头盖没来得及盖上,反光晃到丁大头充血的眼睛。他想开口劝架,却看见王翠兰孩子袖口露出的淤青——跟陈小朵上次发烧时滚下床的伤一模一样。喉结滚动着,终究没发出声,只是把相机镜头转向墙角,拍那堆没来得及收拾的药盒。
「谁说给她了!」丁大头疼得龇牙,肥手胡乱指着陈伟,「钱在他那儿!是探店直播挣的,给她闺女买药了!」
刘桂花冷笑一声松开手,雪纺衫下摆扫过王翠兰孩子的裤腿:「哟,想白玩?」说着抄起酒瓶子「砰」地一声砸在床头柜上,玻璃碴子溅到丁大头油光水滑的脚背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钱在陈伟那儿没错,」刘桂花捏着半截酒瓶,锋利的断口对着丁大头的肥脸,「但那是给小花救命的药钱。你媳妇要闹,让她找你要去——上个月谁舔着脸求我收留你,说自己肾亏没法生娃?」
王翠兰的擀面杖顿在半空,眼泪汪汪地看向刘桂花:「嫂子,你可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骗吃骗喝的无赖——」
「够了!」陈伟突然开口,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上正是昨晚丁大头塞钱的录像。「两千块在这里,本来是给小花买药的,但既然王嫂子急着要,」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放,「丁大头,你自己跟你媳妇解释,这钱到底是哪来的。」
丁大头看着录像里自己鬼鬼祟祟的样子,脸涨成了紫茄子。王翠兰趁机揪住他的耳朵往死里拧,孩子在旁边吓得直哭。刘桂花靠在床头,雪纺衫滑落露出的妊娠纹在晨光里一颤一颤,她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角:「吵够了就滚,别耽误我给孩子换药。」
晨光越发明亮,照得屋里的狼藉无所遁形。丁大头被王翠兰拖着往外走,肥屁股蹭过门框时还在喊:「陈伟哥救我!嫂子留情!」刘桂花没理他,只是对着镜子整理头发,镜中映出她脖颈间未消的红痕,像朵开错季节的花。
「算你还有点用。」刘桂花对着陈伟的背影说,指尖划过镜中自己的小腹,那些扭曲的纹路在光线下泛着淡红。「不过这直播……」
「不播了。」陈伟把设备塞进包里,镜头盖还没盖严,「昨天崔太监不是说要管药价吗?咱们等等看。」
刘桂花没说话,只是把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雪纺衫上的破洞,那里还残留着丁大头掌心的温度。想起刚刚他说‘抢赛道’时唾沫横飞的样子,喉间突然涌起一股酸意,却在看见骑警肩章的瞬间压了下去。她突然笑了,烟灰掉在雪纺衫新烫的窟窿上,像个小小的惊叹号。
「等?」她把烟头摁灭在可乐瓶盖里,「末世人等得起什么?」说着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晨风吹起她的头发,露出耳后那颗不显眼的痣。「陈伟,把昨天剩下的药拿出来,给小花换上。」
陈伟没动,只是看着她裸露的肩头在晨光里泛着潮润的光。那些妊娠纹像极了他镜头里没调好焦距的红线,歪歪扭扭,却又坚韧地爬在皮肤上。他突然想起摄影课老师说的「缺陷美」,可此刻只觉得心口发堵。
「听见没?」刘桂花回头,烟从嘴角掉下来,沾了点口水挂在下巴上,「丁大头那傻逼虽然恶心,可药是真药。再磨蹭,小花该咳醒了。」
陈伟这才动起来,从抽屉里拿出药盒。铝箔板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他数着剩下的药片,突然想起王翠兰孩子袖口的淤青。喉结滚动着,终究没说出那句「要不把药分她们一半」。
里屋传来刘桂花哄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和刚才的泼辣判若两人。刘桂花抱着孩子从里屋出来,雪纺衫领口歪向一边,露出的妊娠纹在晨光里泛着淡红。她把药盒塞给陈伟,指尖擦过他掌心的汗:“丁大头那药得按时吃,别等。”
药盒被陈伟攥在掌心,铝箔板硌出的红印与刘桂花小腹的妊娠纹在晨光里重叠。她背对着他收拾碎玻璃,雪纺衫破洞处露出的内衣带微微颤动,像根绷紧的弦。远处码头的黑烟飘进窗户,落在药盒的十字标识上,把白色染成灰红。屋里只剩下陈小朵微弱的咳嗽声,和刘桂花捡玻璃碴时,指甲刮过地板的「嘶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