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路上,郑松石已经将黄牛的市价大致说了,几人又早听闻范家的小牛养得很好,因此听到这价钱,皆是一愣。
付银子做主的是顾家人,大家伙的目光齐齐朝两人看过去,赵春梅搓了下手,温声道:“买牛是大事儿,我得同川儿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这话说的在理,顾昀川点了点头。
屋子里都是人,他便拄着杖子同赵春梅一块儿到堂间说话。
方才人坐在一处不多好分辨,眼下只俩人起身,范大这才瞧出来顾家汉子是个跛脚,牛车该是买给他的。
陈景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紧张,他想着价钱该不是要多了,人家还得商量,他看去范大,汉子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让他别忧心。
外头起了大风,刮得门板子啪啪作响,不多会儿,赵春梅和顾昀川便回来了,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顾昀川缓声开了口:“我和阿娘商量过了,就按照您说的价钱来。”
这话一出,陈景长舒出口气,皱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顾昀川又道:“我瞧您家的牛棚很是结实,是您自己盖的吗?”
一说到牛棚,范大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结巴道:“是、是自己垒的,用、用黄泥和粘土,掺着干、干草,和在一块儿,防、防风还保暖。”
顾昀川思索片刻:“是这样……小牛牵回去后,本打算先安顿在柴房里,但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我们想在后院儿盖个牛棚,不知道您得不得空。”
盖牛棚和垒鸡窝不同,是份苦差事,就是没日没夜的干,也得小半月。
顾昀川这边要教书脱不开身,郑家叔叔要上工也没时辰,倒不如找范大帮忙,他既垒过牛棚有经验,又爱惜小牛不会偷工减料,是最好的人选。
闻声,范大忙看去陈锦,家里夫郎虽然性子又急又躁,可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好。
陈景知道汉子最看重家里的牛,若不是想给小牛找户好人家,早早就能脱手了。
他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去嘛,左右不过半个月,实在忙不过来,我就麻烦婶子帮忙照顾下实哥儿,该是应付得来。”
范大心里难受得厉害,陈景刀子嘴豆腐心,有脾气了冲他发火他也不觉得有啥,倒是眼下好声好气地说话,他心里绞得慌:“能、能成嘛……”
瞧着汉子满是担忧的脸,陈景心里虽暖和,却还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能成咋办,叫小牛冻外边啊!”
挨了骂,范大也不恼,哄着道:“那、那我早上做好饭再走,不、不叫你饿着。”
这么多人看着,陈景臊得慌:“哎呀知道了!”
范大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看去顾昀川:“我、我帮你垒。”
顾昀川缓声道:“那就这般说定了,等雪化了再开工,正好黄泥、粘土还要准备几日,到时候烦您来家里帮忙,就按照市价算工钱,多多费心思。”
工钱……范大愣了好一会儿,左右邻里做活儿都是主家出泥料,管一顿中饭,他们负责出力气,可顾家竟是肯给工钱的。
既然给工钱,那啥样的劳力找不着,又何必是他这样一个不相熟的庄户。
范大看去赵春梅,又看去顾昀川,心里头说不出的感激,他皱了皱鼻子,哑声道:“多、多谢。”
“是我们劳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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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因着买了小黄牛,家里起了大变化。
盖牛棚、打车板,缝制放在舆箱里的褥子、软垫,很是忙活。
这垒牛棚得用到不少黄泥、粘土,眼下正值寒冬,又才下过雪,顾家劳力不多,不好上山里采泥料。
实在没法子,只得花上些铜板到泥瓦匠那里买些现成的回来,一听说这些,范大硬是驾着牛车,进山里挖了好几筐子。
那会子,还不到约定好要垒牛棚的时日,赵春梅正在屋里做绣活儿,听见叫门声,她忙出去瞧,就见范家汉子站在大门口,车板子上一筐筐的全是泥料:“婶、婶子,我先运、运过来,过几日好、好用。”
范大怕棉衣脏了不好洗,脱到一边,里头只穿了件厚布短褐,好在他身子骨硬朗,干力气活儿又浑身是汗,倒不觉得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