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郑虎已经在外面等了,小小一个娃儿,背着挺大的书箱。
吉婶倒是给他包得严实,昨儿个还是小皮帽,今日就换作了棉风帽,后颈子也能盖全乎了。
几人行至粮铺,丘子正在装车。
他见人过来,笑着寒暄,手里活计却没停,把米袋往车板上压平实了,随口说道:“今儿个货多,烦您再等等。”
日头才跃出山巅,时辰还早。
“不碍事。”顾昀川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同丘子相熟了,多说了两句,“比之前多了不少,是有大生意。”
“孙家的小少爷成亲,要大摆三日宴席。”丘子苦笑一声,本就干巴的脸上多出许多皱褶,“不过再大的生意也赚不进咱口袋,咱就是个干苦力的。”
“孙家小少爷?”顾昀川蹙了下眉,他有些印象,几月前周儒芳想他用宣纸手录本书,雇主便是这位孙家小少爷。
丘子点点头:“说是娶的苏家小哥儿。”
苏家小哥儿,苏青岚……
他话音落,边上的沈柳怔忡,呼吸都滞了一下。
顾昀川知道他家夫郎好多想,忙给他小手攥紧了,温声道:“我心里只装得下你。”
沈柳抬眼看他,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知道了。”
见装得差不多了,丘子拍了把灰,把郑虎抱上车,他掐在郑虎腋下掂了掂:“呦,小爷们重了不少!”
“阿娘说我在长个子呢。”
“你阿爹高,你定也矬不了。”
有沈柳在,丘子不消关照顾昀川,便跳上了前头的车板。
小哥儿扶着男人坐上车,把他杖子收在身侧,终于将背上的筐子放了下来。
掀开竹编的筐盖,里头是厚厚一卷褥子,沈柳展开抖了抖,细致地围在了顾昀川的腿上,他见边上的虎小子也冷,让他坐近些,给他也包严实了。
沈柳轻声说:“我知道不多好看,但是暖和,再说这一路也没几个人认识,可不兴取了。”
他鼓个脸,管人管得严,顾昀川伸手摸了摸褥子:“夫郎不叫取,我就一直盖着。”
郑虎在边上听得脸都红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找事儿做,抠抠车板、挠挠颈子,反正挺忙。
沈柳又将铜壶塞男人怀里:“里头是新灌的水,昨儿个的你忘拿回家了,今儿个记得一并带了。”
“好。”
小哥儿又伸手自筐里拿出顶风帽,灰绒棉面的,放到了他手上。
阿娘说顾昀川打小就不爱戴风帽,往常家里给做的棉帽,嘱咐了也记不住戴,可他还是拿过来了。
见小哥儿皱着脸,那模样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劝他,顾昀川轻叹一息,呼出团团白雾,干脆伸手接过来,戴到了头上。
这一套忙下来,裹得像是坐月子,顾昀川头疼地苦笑,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小哥儿的脸蛋儿:“放心了?”
“嗯!”沈柳也跟着笑起来,又百宝箱似的往外掏东西,这回却不是给顾昀川的了。
他小声说:“阿娘说一路行车艰苦,店伙计又对你各处照拂,叫你把这个给他。”
一双棉手衣。
这物件是去年冬天赵春梅给顾昀川做的,虽是旧物,可用得不勤,又拿皂角洗干净了,瞧着很是暖和。